樂王也站起身來:“不必了,我得去皇姐那兒回個話,然后趕緊回九原坡陪母親,這次過來,既是替皇姐跑腿,也是向你倆道別,就不必那么多客套了。再說——”
我有些遺憾,樂王算是我在京中的第二位好友,可惜沒見幾次就又要匆匆分別,這時聽他話說到一半,忙問:“再說什么?”
“再說,就你那酒量,進了泰安樓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倒了,到時候還得我倆抬你回來,這算哪門子踐行?”樂王大笑著說道。
陸休也忍不住笑了,我窘得面紅耳赤,又無法反駁,喝酒確實是我最不擅長的事。那時我剛與樂王認識,還沒認出他的身份,兩三杯酒就讓我睡得人事不省。想到那一幕,我不由得也跟著他們笑了起來。
樂王拍拍我們,道:“我走了,下次回京再來找你們!”說完,他行了個江湖禮,便干脆地離開。
我與陸休又閑聊了幾句,當然,非查案期間,基本就是我說,他聽。
眼看到了時辰,我們正要去膳廳,忽然,一個筆官氣喘吁吁地出現(xiàn)在門口,手扶門框,臉色煞白道:“二,二位特使,涼大人有請?!?p> 我倆對視一眼,難道又發(fā)生了大案?也顧不上吃飯,飛快趕往公政堂。
一向古井無波的涼世一今日居然眉頭緊鎖,眼中噴著怒火,見我們進來,一揮手止住我們行禮,直接道:“楚英死了?!?p> 楚英?我一驚,就是那位資歷最深的特使?
陸休也吃了一驚,立刻問道:“何人所為?”
“尚不清楚。楚英上月去薩布寮查案,十日前傳回最后一道消息,然后便音訊全無,這幾日派出的鴿子都將信筒原封不動地帶了回來,顯然未能找到他。直到今日,楚英的鴿子獨自回來了。”
我的心立刻沉入谷底。
閑暇時我常去找泰叔聊天,泰叔給我講過,訓(xùn)好的鴿子是不會自己亂飛的,假如它飛回欽臬司又沒傳回消息,就意味著帶它的特使兇多吉少了。
涼世一根本不是個會心存僥幸的人,他看到鴿子飛回,便認定楚英已死。當然,我又何嘗不知,泰叔所謂的“兇多吉少”,也不過是聊以安慰罷了。
陸休在一旁道:“兇手是否與楚大人所查案件有關(guān)?”
涼世一點點頭,抽出一份卷宗遞給他:“這是楚英查出來的全部線索,你二人看看,今日便立即上路,不僅要繼續(xù)查清案情,更要查明楚英死因?!?p> 陸休應(yīng)了一聲,伸手接過。
涼世一又道:“此案詭異非常,你二人同去,也能互相有個照應(yīng),切記處處小心?!?p> 我們同時行禮:“是?!?p> 從公政堂出來,我跟著陸休回到房間,細細查看卷宗。
薩布寮是西北邊陲的一個蠻族村寨,風土人情與中原差異極大,起先想要自立門戶,不愿服從大興朝廷的統(tǒng)治,被大將軍杭泰興的鐵腕手段整治后,只好投降順從,但暗地里免不了怨聲載道。
近幾年,那里的薩布人突然開始盛行一種名為“次索教”的教派,這個教派極為神秘,若非信徒,根本無從得知教內(nèi)具體情況,外人甚至連教義也不得而知。一開始只是薩布人自己小規(guī)模信奉,可后來卻愈演愈烈,附近的大興人也紛紛追隨,一時間風頭無兩。
欽臬司接到密報,次索教暗中密謀的竟是脫離大興朝廷管轄,事關(guān)重大,楚英立即趕赴薩布寮探查。
起先一切順利,他很快找到次索教煽動民心的跡象,但始終拿不到關(guān)鍵的定罪證據(jù),于是他繼續(xù)往深追查,結(jié)果,就此再無音訊。
楚英傳回的最后一條消息極其古怪:
“伏神顯靈,惡鬼按頭,命不久矣。”
說是卷宗,其實不過幾頁紙,我們很快看完,陸休讓我速去吃飯收拾,半個時辰后就走,我匆匆向膳廳走去,路上被人叫住,回頭一看,是泰叔。
泰叔臉上都是猶疑:“小觜啊,聽說——小英出事了?”
我心里很不好受,便道:“只是沒了消息,也許是被困住了也說不定?!?p> 泰叔沉默了一會兒,蒼老的臉上滿是悲涼:“不用瞞我,鴿子飛回來的那天,我就知道大事不妙了,但特使經(jīng)常要出生入死,有什么意外也是難免的,只是我沒有想到,出事的會是小英?!?p> 雖然我與楚英僅見過一面,只相互打了個招呼,幾乎沒有說過話,但突然聽到這樣的噩耗,我心里的難受卻一分也不會少。
我安慰泰叔道:“陸休和我這就要去查探,沒準還能將他救回來。”
泰叔嘆口氣,道:“你們這些孩子里,小英是最早來的,經(jīng)驗也是最豐富的,連他都著了道,此案之兇險可想而知。你和小休雖然都很厲害,但也要小心啊,咱們欽臬司,是不能死人的?!?p>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目送泰叔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