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休掏出一樣東西,是我們每個特使都有的腰牌,只見寫著“英”字的那一面,大半個字都被血染紅了。
我澀聲道:“那……怎么沒有帶他回來?”
“你我此行兇險,帶在身邊反會驚擾了他,還是返程時再去接他吧?!?p> 我點點頭,又問:“是誰干的?”
陸休眼中燃起一絲怒火:“次索教?!?p> 果然是他們!我忘了自己是在屋頂上,狠狠一拳打下,打碎了幾個瓦片,陸休責備地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小聲。
“這塊腰牌,是從薩布寮一個村子里找到的,當時,幾名孩子正在拿著腰牌玩耍?!?p> “村子?孩子?”我很茫然。
“是的,據(jù)那些孩子說,他們在死人溝里撿到的這塊腰牌,我便又去了死人溝,果然在那里找到了——楚兄,看起來,他已死去多日,尸體都開始腐爛,我只好將他火葬,骨灰安置妥當,等著查完案子后帶他回家?!?p> 我心里不好受,就聽陸休繼續(xù)往下講。
“死人溝是村民的習慣叫法,其實那個地方叫‘業(yè)谷’,說白了就是次索教處理不服管教之人的地方。業(yè)谷是一處很大的山溝,里面都是混在一起的尸骸,幾乎已分不清有多少人冤死于此?!?p> 我很震驚:“居然殺了這么多人?這個教太邪乎了吧?為什么官府不管管?”
“想來是不敢管吧,你這兩日查探,難道沒有發(fā)現(xiàn),在這里,官府的威信簡直小到可以忽略不計?”
我回憶了一下,確實是,街上甚至不見當?shù)囟剂罡母步?,老漢一家那么不可理喻的行為也無人過問——按理說,綁人游街是擅用私刑,官府必須要出面才對。
“不過,那幾個小孩的原話是‘冒犯圣教之人的葬身地’,并未說這些人是怎么死的,興許不是次索教直接殺人,而是采取了其他手段,那樣的話,這些人命就不用算在次索教頭上了。”
我愣愣地聽著,感覺想到了什么,卻又偏偏抓不住。
“不過,找到楚兄之后,我終于明白了一件事?!?p> “什么事?”
“最后一封信中的‘惡鬼按頭’是何意?!?p> “??!”我一下子心中雪亮,終于知道一直隱隱約約要想起的事是什么了。
“怎么?”
“我也明白了,我說與你聽,看同你的發(fā)現(xiàn)是不是一樣。”
“好?!?p> 接著,我將這兩日的所見所聞一一告訴陸休,這里的氛圍如何奇怪,民眾又如何小心翼翼,那個老漢如何匆匆離開茶樓,老倆口又如何綁著兒子游街示眾,他的兒子如何沉默絕望,又如何瘋了一般要吞食碎碗。
講到最后,我長出了口氣:“我一直覺得有個地方不對勁,可是因為這里處處透著詭異,就沒細想,方才你提到‘惡鬼按頭’,我才突然想到,不對勁之處是那個年輕人自始至終都低垂著頭,哪怕我將碗舉起,他也不抬頭,按理說,他那么想要那個碗,眼睛會隨著碗走才對。所以,我認為,他不是不想抬頭,而是出于某種原因,根本抬不起頭,這也就是所謂的‘惡鬼按頭’。”
陸休點點頭:“應(yīng)該是如此。”
“那你的發(fā)現(xiàn)是什么?”
“我找到楚兄時,他的身上都是傷,顯然在死前有過一場惡戰(zhàn),饒是如此,他死時依然渾身挺立,并未因力竭或重傷而失了氣節(jié),是一位特使該有的樣子。但是,他的頭卻垂得很低,甚至低到不符合常理。想起信中的話,我覺得有些蹊蹺,便割開他的脖頸仔細查看?!?p> 聽到這里,我神情古怪地看了陸休一眼,雖說他也是為查明真相,但對著一具曾朝夕相處之人的尸體,居然也能下得了手。
陸休根本沒意識到我在想這些,繼續(xù)說道:“割開之后,果然有問題,正常人脖頸處的骨頭是一段一段的,如此我們才能活動自如,可不知為何,楚兄的骨頭縫隙之間卻生出一些奇怪的東西,將縫隙塞得滿滿當當,如此一來,他肯定抬不起頭,于是才寫出‘惡鬼按頭’這樣的話?!?p> 我聽得嚇了一跳:“可是,這是如何做到的?”
陸休若有所思:“楚兄認為是‘伏神顯靈’,但我不同意,哪有什么伏神,不過是一群裝神弄鬼之輩罷了,我覺得,最大的可能性是下毒?!?p> “下毒?還有這樣的毒?而且,楚兄經(jīng)驗何其豐富,會在不知不覺間被人下了毒?”
“這就是次索教不為外人所知的門道了,包括你遇到的那個年輕人,一定也是中了同樣的毒。看樣子,次索教就是通過這種手段才實現(xiàn)了自己的恐怖統(tǒng)治,讓這里的百姓都不敢不信?!?p> 我點頭道:“對!難怪次索教近年來才突然大肆發(fā)展,可能就是因為發(fā)現(xiàn)了這種下毒手段!”
“嗯,我們接下來就去查清這個問題,只有拆穿次索教的手段,讓百姓不再信奉于它,才能真正鏟除此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