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東臨府,果如陸休所料,府尹陪同我們到了八里縣,與胡子秋叮囑一番后便告罪離開,據(jù)來接他的手下說,就離開這么一段時間,他案上的公文都要堆成山了。
所以接下來都由八里縣縣長胡子秋招待我們。胡子秋其人,確如陸休所言,相貌俊朗,氣度不凡,饒是出了這么大的事,他也斯文有禮,但臉上還是不可避免地一片愁云慘淡。
為我們安排好住處后,胡子秋還要設(shè)接風(fēng)宴,我們連忙推辭,請他直接帶我們?nèi)ゲ榭此勒摺?p> 我們捂好口鼻走進殮房。殮房內(nèi)放滿冰塊,寒氣逼人,我還是第一次這么喜歡在殮房里待著。只見當中冰床上放著蓋好白布的尸體,卻只有三具。
胡子秋解釋道:“此地天氣太過炎熱,尸體腐爛得快,久不處理怕引發(fā)疫病,所以只能將這最近的三具留下,方便二位大人查案。不過,其余二十九具尸體我也已同仵作細細檢查,并記錄在冊?!?p> 這樣說來,死者總共有三十二名,我們趕路的時候,竟又多了一名。
陸休問:“可曾切剖?”
胡子秋面露尷尬:“不曾,一則我縣仵作不擅切剖之技,二則……當?shù)匕傩沼^念陳舊,不比大京開明,隨意切剖尸體,恐傷民心?!?p> 陸休輕輕嘆了口氣,沒有說話,俯下身細細查看尸體。
最新鮮的這具尸體可能就是我們趕路時多出來的那具,還好有冰塊,腐爛的跡象不甚明顯。尸體外表不見什么異常,只有指甲和牙床微微發(fā)黑。再看另外兩具尸體,不僅腐爛得非常明顯,而且指甲和牙床已經(jīng)徹底變黑。
我多少有些可惜,很明顯,死亡時間的長短會影響尸體狀態(tài),若再早些的尸體還在,一定能看出更多東西。
仵作在一旁道:“稟告大人,之前的幾具尸體與這三具完全相同,沒有任何其他痕跡,這是尸檢書,請大人過目?!?p> 陸休翻看著另外二十九具尸體的尸檢書,我圍著腐爛較重的那兩具尸體看,看著看著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拽了拽尸體的頭發(fā),果然,一大縷頭發(fā)輕易地被我拽掉了。
其他三人聽到動靜,都向我這邊看來,陸休沖我點點頭,轉(zhuǎn)身對胡子秋道:“中毒?!?p> 胡子秋忙上前問:“可知中的是何毒?”說完可能覺得不妥,又道,“二位大人,因我縣仵作技藝屬實不精,始終未能查實死因,若二位大人肯指點一二,也好速速破案。”
陸休道:“胡大人不必客氣,你看,這具尸體指甲與牙床發(fā)黑,這兩具尸體指甲與牙床已全黑,發(fā)根也受損嚴重,顯然是中毒,而且此種毒物會隨著時間推移沉積到指尖、牙床與頭皮等末梢處。但因無更多尸體比對,又無法切剖查驗,暫時還不能確定是何毒物?!?p> 胡子秋嘆口氣道:“不瞞二位大人,縣民接連死亡,我也想過是中毒,于是仔細排查了各死者近些時日的往來活動,但卻未發(fā)現(xiàn)任何相同點。可能是我愚鈍,有疏漏之處,若能通過切剖尸體確定毒物,說不定會有轉(zhuǎn)機,只可惜小地方蒙昧無知,民眾無法接受切剖尸體,為破案緝兇平添難處,是我失職。”
我見胡子秋說話謙遜,做事有條有理,再想到他為愛妻舍棄似錦前途,不由得對他心生好感,便勸慰道:“胡大人莫急,破案又不是只有一條路,我們既然來了,就一定會將此案查個水落石出?!?p> 看完尸體后,我們隨胡子秋來到他的辦公堂,文役取出卷宗,里面都是死者家屬的口供,詳細說明了近幾日死者去過何處、做過何事、見過何人、食過何物,胡子秋做事確實無愧他的狀元之才。
我與陸休核對了整整一下午,不曾放過任何細枝末節(jié),但確如胡子秋所言,從這三十二人的經(jīng)歷中,完全尋不出絲毫相同之處。
奇怪,他們到底是如何中了同樣的毒?
“哎呦,累死我了!”我舒展了一下身子,給自己揉揉肩捶捶背,我本就不喜做文字之事,平日結(jié)案公文都懶得寫,全部推給司中筆官,所以這半天下來,可把我折騰了個夠嗆,腰酸背痛,頭暈眼花。
胡子秋見狀,喊來下人吩咐了幾句,不一會兒,兩個十幾歲的姑娘急匆匆跑了過來,胡子秋笑道:“二位大人,這兩個丫鬟極擅按拿,讓她們給二位解解乏?!?p> 說著,那兩個丫鬟分別走到我和陸休身后,伸手就要捏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