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睡得昏昏沉沉的我被什么東西摔碎的聲音吵醒,定了定神,自己還是好端端地躺在這間小小的禪房內(nèi),天剛蒙蒙亮,除了方才那一聲,四周靜悄悄的。
我揉了揉微微發(fā)腫的眼睛,對,我在位于西南邊陲的小城蘭南,這里是城南的天命寺,收到陸休來信后,我立刻趕到這里,昨晚剛送走陪我來的人——
“啪!啪!”
忽然,窗外又傳來了響動,還夾雜著醉醺醺的怒罵聲。
發(fā)生了什么事?如此偏僻的寺廟怎么會有吵鬧?陸休又為何叫我來這座寺廟里?
我甩甩頭,起身出門,這才有機會好好看看棲身之地。
天命寺雖說供奉的也是佛祖菩薩,但卻與中原寺廟有所不同,雪白的墻壁,金色的尖頂,看起來更像是薩布寮的風格,好在此地陽光高照,隨處可見盛開的鮮花,才讓我不至于總想起那些詭異的經(jīng)歷。
此時,寺中已有僧人走動,但個個輕聲慢步,所以遠處傳來的響動顯得極為清晰。我循聲走去,轉(zhuǎn)了個彎,終于走到一間禪房前,只見這間禪房門大開著,里面時不時丟出一只空酒壇,落地后摔個粉碎。
這里可是菩薩腳下,為何會有人在此飲酒,還鬧出如此大的動靜?我有些奇怪,正要進去看個究竟,就見有人從禪房里走了出來。
此人看起來已過知天命的年紀,但格外不修邊幅,穿著一身皺皺巴巴的布衣,須發(fā)凌亂,滿身嗆鼻的酒氣,隔著老遠就能聞到。
“施主?!币晃话酌济缀拥睦仙畯脑鹤油饷孀吡诉^來,對著那醉翁雙手合十,神態(tài)安詳。
“老——呃,大師,”那醉翁舌頭口齒不清地說,“上次小和尚們捎回來的酒喝完了,勞煩您再給徒弟交代一聲,這次多買點,老規(guī)矩,雙倍價錢!”
老僧古井無波,微一躬身便繼續(xù)向另一邊的佛堂走去,反倒是他身后的小和尚忍不住了,跳出來橫眉怒對:“你這施主好生不懂事!佛門清凈之地,怎容你一而再再而三用污穢之物玷染!”
醉翁仿佛來了點精神,嗤笑一聲:“污穢之物?世間多少人靠這污穢之物升官發(fā)財,比念經(jīng)拜佛管用多了。”
“升官發(fā)財,施主眼中便只有這四個字!難怪終日無所事事,只會喝酒滋事!”
“嘿,小師父,這我可得好好理論理論,什么叫滋事?我閉門飲酒,哪里算滋事了?”
“你每日不拜佛祖,不循佛規(guī),目無天地尊長,此其一也;長醉不醒,食宿無度,擾亂寺中作息,此其二也;佛門飲酒,口無遮攔,引同門墮落,此其三也;有錯在先,不思悔改,反一錯再錯,此其四也;目無遠見,胸無大志,終日沉溺醉鄉(xiāng),此其五也。條條狀狀,如何不能稱為滋事?”小和尚越說越氣,
“了塵!”老僧喝住小和尚,小和尚立刻閉口不語,又瞪了醉翁一眼,默默走開。
老僧又轉(zhuǎn)向醉翁,還是一副安詳?shù)臉幼樱骸鞍浲臃?,劣徒無禮,施主勿怪?!?p> 醉翁臉黑黑的,但也沒再說話,甩袖回屋。整個寺廟終于回歸寧靜,就好像再沒有其他人一樣。
我想了想,抬步向醉翁所在的禪房走去。
“……不拜佛祖?我拜國拜君,管他佛祖作甚!長醉不醒?若能給我出征機會,我用得著飲酒度日!引同門墮落?那些禿驢心志不堅偷偷飲酒,干我鳥事!不思悔改?我落得這個地步,皆因佞臣當?shù)佬∪讼莺?,我何錯之有!胸無大志?是,我是胸無大志,只要能出征,哪怕當個小小的馬前卒,我也心甘情愿!至少能殺幾個敵軍報國,總好過在這里與一個小禿驢磨嘴皮子……”
剛到門口,就聽那醉翁在里面氣惱地嘟囔個不停,我忍著笑,敲了敲門。
絮絮叨叨的聲音一下停住,半晌,才又開口:“早說了齋飯放門口便是,不要再敲我門!”
我頓了頓,繼續(xù)敲門。
很快,屋內(nèi)傳來一陣怒氣沖沖的腳步聲,隨后,房門被猛地拉開,一雙銅鈴大的眼睛瞪向我,頗有些懾人。
“干什么?”
我淡定道:“此地人人四大皆空,只有閣下快言快語,令人心生仰慕,特來結(jié)識?!?p> 醉翁瞪了我一會兒,扔下兩個字:“沒空!”
說完,他就要關(guān)門,我身形忽變,搶在門關(guān)上前閃進屋內(nèi)。
醉翁眨了眨眼,看看門,又看看好端端站在屋里的我,一下來了脾氣:“大膽!哪來的潑皮混子,連我的房間也敢亂闖!”說著便向我大步走來,作勢要轟我出去。
我不理他,步伐微換,再次閃過,施施然拿起桌上的酒壇,裝模作樣地聞了聞:“這酒淡而無味,如何能喝得痛快?”
醉翁接連被我躲開兩次,臉色凝重了起來,緊緊盯著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放下酒壇,抱拳正色道:“欽臬司特使陳觜?!?p> “特使?難怪輕功如此了得?!弊砦汤浜咭宦?,“陳特使,我屋子太小,容不下你這大佛,慢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