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這樣的,”慕良眼神有些悲涼,“我這妹妹看似柔弱,實則性子堅韌,她知道安侖的陰謀只會給密國帶來戰(zhàn)亂,便寫信告訴了我,懇求我阻止安侖——”
“等等,文莎公主能寫信告訴你這些?”我頗感奇怪,忍不住出聲打斷了他。
慕良解釋道:“文莎是密國的和親公主,一言一行都被嚴密監(jiān)視,寫給密國的信自然也會被拆開查看。但我們兄妹二人最為親近,小時候還一起定過一套暗語,那時只是兩個孩童之間的小秘密,不想這次卻派上了大用場?!?p> 我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
慕良的聲音逐漸變冷:“收到文莎的信后,我立刻去找安侖,告訴他大興的皇帝已對他的陰謀知道得一清二楚,再干下去不會有好下場,可安侖一意孤行,信誓旦旦地說這次一定能讓大興完蛋,父王也站住他那一邊,無論我怎么勸都不肯聽。于是,我就將他們二人殺了。”
他將最后一句話說得如此平常,我不可置信地跟著重復了一遍:“殺了?”
“嗯,殺了?!蹦搅佳凵窈鋈蛔兊脽o比狠厲,“他們背著我制定這個計劃,就是因為他們知道,我一定會阻止他們。文莎在大興手中,他們的計劃無論成敗,都會害死文莎,可他們卻一點也不顧及自己的女兒和妹妹,真是牲畜不如!”
我知道他與文莎感情深厚,便嘆了口氣,道:“是啊,文莎公主一心想著密國百姓,而密國,卻只有你惦記著她?!?p> “他們勸文莎去和親時,掛在嘴上的都是密國百姓,可當我勸他們替密國百姓想想時,他們卻不屑一顧。這樣殘殺血親、枉顧百姓之人,還配活著嗎?”慕良眼睛發(fā)紅道。
我又嘆了口氣,問道:“那你此次前來,是——”
“我提著父兄的頭顱從芭俚來到大京,懇求大興諒解他們的不知天高地厚之舉,與密國賡續(xù)舊好?!?p> 我默默地看著他,此人看似玩世不恭,行事竟如此果決毒辣。
慕良忽然笑了,笑得有些凄然:“你以為文莎自縊,只是為了死諫皇上?若大興真有攻打密國之意,她就算自縊千回百回,也改變不了什么,她沒有那么傻?!?p> 我愣了一下。
“其實,文莎很了解我,將信寄出后,她知道我一定會做些什么,但光靠我還不夠,所以她選擇用自己的死博取皇上的些許憐憫,這樣,在我替密國向大興賠罪時,取得皇上諒解的把握才能更大些,密國才能免去滅國之災(zāi)?!?p> “原來如此……”我又是意外又是欽佩,喃喃道,“文莎公主外柔內(nèi)剛,心思縝密,三皇子當機立斷,大義滅親,能有你們,乃是密國百姓之福。”
慕良嘆了口氣:“但皇上不同意我將文莎的尸身帶回密國,我只能偷偷拿了些她的遺物,這樣,文莎的魂魄就能跟著我回家了。”
我心中忽然涌上一股說不出來的難過,密國兩個人的陰謀,差點毀掉自己的國家,而擋在他們身前的和親公主,卻永遠地離開了。
慕良呆呆地看著遠處,他喜歡游戲人間,提起自己的妹妹時卻好似換了個人一樣,然而,他終是失去了這個妹妹。
我想起不知在哪里看到過的一首詩,便輕聲吟道:“自古情深惹人笑,掩面常笑深情人。人問何故掩面笑,掩面不見眸邊痕?!?p> “唔,說得好,我要掩面了。”慕良說著,將臉埋在雙手之間,哈哈大笑著離去。
送走慕良,我立馬跑到陸休房間,正要說話,卻發(fā)現(xiàn)他在看一封信,越看眉頭越緊。
“出事了嗎?”我的心又提了起來。
“沒有。”陸休一邊將信遞給我,一邊解釋道,“就藏在我枕下,不知是誰送來的?!?p> 我接過信一看,剛看了幾個字就驚呆了,這竟是一封吳瀚海寫給徐丑一的信,字里行間足以證明吳瀚海才是縱容,甚至教唆徐丑一等人貪腐的幕后黑手!
“這——這——”我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
“此人如何知道我們懷疑吳瀚海?如何能拿到連欽臬司也找不到的證據(jù)?又如何在你我眼皮子底下將信放入我的房間,還能全身而退?此人就是想殺你的兇手?抑或兇手另有其人?”
陸休一句一句地問道,每一個問題都讓我的心情更加沉重。
“接下來會怎樣?”我茫然地看著陸休。
陸休看向窗外:“不知道,但一定都會過去的?!?p> 我也跟著看向窗外,夜色深沉,什么都看不清,似乎黑夜已吞噬了一切。
但是,正如不能因受過欺騙與背叛,便不再相信任何人一樣,我不能因為身處黑暗,就不再相信光明終將到來。
“左右無事,你我高歌一曲,打發(fā)這漫漫長夜如何?”我忽然心血來潮。
陸休迅速起身,提著我丟到門外,“砰”地一聲關(guān)上門,吹滅燈,沒了動靜。
我嘿嘿一笑,口中胡亂哼唱著,獨自往我的房間走去。
世上并無永夜,天總會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