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知來由的怪病竟如此兇猛？我心中驚駭不已，原以為只是尋常惡疾，不想已到了封城的地步，更駭人的是，宮中也出現(xiàn)了這種怪病，就連袁宰他們都中了招，簡直太可怕了。
我立刻提筆回信，叮囑陸休多加小心，同時告知他詢問黃桃的收獲。寫完信，我一扭頭，發(fā)現(xiàn)鴿子居然在窗臺邊睡著了，這段時間我與陸休頻頻傳信，真是辛苦了這小家伙。
于是，我將鴿子抱回籠中，打算讓它好好休息一日，待我找完段小寒，有了新進(jìn)展，再托它回信。
恰在此時，鶯歌也來敲門：“起床！快起床！”
我趕緊拉開門，鶯歌見我已收拾好，滿意地點點頭，問道：“今日去哪里？”
“肉鋪?！?p> “肉鋪？”鶯歌一臉詫異地望著我。
“對，鶯歌姐，你對吳陵很熟，知不知道段六肉鋪在何處？”
“段六肉鋪……”鶯歌蹙眉想了想，搖頭道，“完全沒聽說過，我在四音坊時也不用出去買肉買菜?！?p> 與一位青樓正當(dāng)紅的姑娘打聽肉鋪，確實有些離譜。我拍了拍腦袋，道：“是我糊涂了，鶯歌姐，你在這里休息，我出去找人問問。”
鶯歌一把拉住我，沒好氣道：“我看你確實是糊涂了——雖然我不知道，但四音坊的廚子一定知道，我去問他便是，何必驚動生人？”
我咧嘴笑道：“是，鶯歌姐說得是。”
就這樣，我隨鶯歌找到四音坊的廚丁，那廚丁似乎很忌憚鶯歌，聽聞她要找段六肉鋪，盡管有些詫異，卻也不敢多問，詳細(xì)地為我們指明方位。
去往段六肉鋪的路上，我忍不住問道：“鶯歌姐，為何所有四音坊舊人的下落，你全都一清二楚？”
鶯歌破天荒地沉默了一會兒，才道：“眉姨出事后，我本想帶著大家一起給她討還公道，剛開始還有好些人響應(yīng)，可越往后越少。四音坊被官府查封后，大家各自尋得落腳處，更是不愿再趟這渾水?？晌也豢纤佬?，硬是把他們一個一個都找出來，想從他們口中問出有用的東西，結(jié)果還是白忙一場，只好去大京找你。”說到這里，她又露出如平日一般嫵媚的笑容，“好在你既有良心又有本事，真是幫了姐姐我的大忙。”
我聽得有些感慨，鄭重地抱拳道：“鶯歌姐有情有義，我雖沒資格，卻也想代眉姨向你道謝?！?p> “有情有義？”鶯歌撇撇嘴，“不止，我還有勇有謀，有才有貌?！?p> 我笑道：“是啊，難怪方才那廚丁見了你如耗子見了貓一樣。”
鶯歌罵道：“誰讓他老是偷看我換衣，被我狠狠收拾了幾次，活該！”
“收拾得好！”我撫掌道。
說笑間，我們已走到段六肉鋪，只見這肉鋪毫不起眼，肉也不甚新鮮，不過種類倒是齊全，買賣也不算差。
正在忙著切肉的屠戶貌不驚人，約摸四十歲上下，頭戴帽子，滿面油光，雙臂黝黑而結(jié)實，怎么看都是一個普通屠戶。
待買肉的人離去，我湊上去，試探著問道：“段小寒？”
他眼皮也不抬地“嗯”了一聲。
我左右看看，小聲道：“陌路熟風(fēng)客?！?p> 段小寒一下子抬起頭來，仔細(xì)看了看我的臉，然后道：“你要那么多牛皮，誰家肉鋪都不會有的！”
我心領(lǐng)神會，接口道：“你是屠戶，就算肉鋪沒有，家里總該有吧！”
“家里的不賣?！倍涡『畵]揮手。
“我付你三倍錢！”我大氣地道，反正又不用真的掏銀子。
“那——”段小寒猶豫了一下，“你可不許唬我！”
“當(dāng)然不會！”
做了這么一場戲，段小寒很快收拾好東西，關(guān)了肉鋪，帶著我們往他家走去。
進(jìn)了屋子，剛關(guān)上門，我立刻行禮道：“欽臬司陳觜?！?p> “嗯，聽說過?！倍涡『亓藗€禮，“段小寒?！?p> “此番前來，是想向段兄請教一物，”我開門見山道，“刀川水?！?p> 段小寒一點也不意外，就好像我問了個尋常之物一般，道：“天下劇毒，無色無味，一滴即可致命，中毒者昏昏欲睡，在睡夢中毫無痛苦地死亡?！闭f罷，他掃了鶯歌一眼，又對著我道，“你在查眉姨之死？”
果然厲害，我心悅誠服地點點頭。
“她的死狀我也有所耳聞，是很像中了刀川水之毒?！?p> “像？”我追問道。
“是，死狀確實與刀川水毒性發(fā)作時的樣子相吻合，但死者是青樓鴇婆，怎會惹到后宮之人？所以我未敢斷言?！?p> “后宮之人？”我有些糊涂。
“刀川水本是后宮之物，殺人于無形，妃子勾心斗角時愛用得很?！?p> 我瞠目結(jié)舌：“如此神秘的江湖傳說，竟是出自后宮？”
“也不全是?！倍涡『?，“三十五年前，名動武林的萬仞山莊莊主莫道歸，因機(jī)緣巧合與前朝宰相朱韜相識，一見如故，兩家往來密切，莫家兒女也因此與宮中有了接觸，莫道歸的次女還被選入宮中，成為貴妃，莫家隨之飛升，萬仞山莊更是壯大，在廟堂與江湖都威名赫赫?！?p> “三十五年前……”我心中算了算，接話道，“大興建朝二十九年，也就是說，莫道歸之女進(jìn)宮六年后，前朝便覆滅了。”
“不錯，但這種事如何能預(yù)料到？當(dāng)初送女進(jìn)宮時，莫道歸也只想到后宮爭寵的麻煩，于是匯天下毒物制成刀川水，交給其女作自保之用。六年后，前朝滅亡，莫家女不知所蹤，但是從那時起，便開始流傳后宮有人突然在睡夢中死亡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