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我微微一滯,硬著頭皮道,“他們是我追查的嫌犯,因有罪行尚未核實清楚,便暫時關于司內(nèi)?!?p> 張華由瞇起眼睛:“據(jù)我所知,目前你手頭根本沒有案子?!?p> “陸休暗中交代我去辦的,你當然不知?!?p> “是什么案子?”
“我只能同陸休匯報,不能告訴你?!?p> 張華由身子靠向椅背:“涼大人離開前,言明由我暫管欽臬司一切事宜,代行執(zhí)令之職,你應當向我匯報?!?p> “不行?!?p> “你若執(zhí)意不肯說明,我只能依律放人,同時追究你私扣無辜百姓的罪責?!?p> 我生氣地看著他,卻又挑不出他半點毛病,只能道:“你先帶我去見陸休,見完再說?!?p> 張華由看了我很久,道:“陳老弟,我知道陸休于你有授教之恩,但你也應有自己的考量,莫要稀里糊涂跟著他走上不歸路?!?p> 說完,他也不用我回話,重新低下頭看起了公文,無論我如何催促,他都紋絲不動,直到我口干舌燥,沒了脾氣。
就這么一直捱到申時中,眼看該用晚膳了,張華由終于抬起頭來,捶了捶酸痛的肩背,吐出兩個字:“走吧?!?p> 蔫在一旁的我一下子跳了起來,跟著他往陸休寢舍走去。
陸休的房間還是老樣子,整齊而寡淡,沒有半點多余之物,坐在桌邊的陸休,除了瘦了一圈外,也同之前并無不同。我松了口氣,心中覺得只需要勸他說清緣由就好。
然而,我想錯了。
見我們進來,陸休沒有半點波動,甚至連看都沒看我一眼,只是平靜地望著張華由。
張華由坐在另一把椅子上,開口道:“這幾日睡得可還踏實?”
陸休不語。
“我知道你不喜歡兜圈子,那我就有話直說了——你為何要替宗虞明開脫?”
回答他的還是一片沉默。
“有什么事盡管說出來,別再錯下去了?!?p> “……”
“你我相識多年,我真不想眼睜睜看著你一步一步走向深淵,說出來吧,不管你找什么理由,我都會想辦法將你的罪責降到最低?!?p> “……”
“利誘?脅迫?欺騙?你總要找個理由吧!”面對陸休的沉默,張華由臉上滿是無奈之色,又似乎早已料到了這樣的局面。
我忍不住開口,暗示道:“陸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你快說吧,早點洗清罪名出來,外面好多事在等著你??!”
可無論是張華由的費盡口舌,還是我的意有所指,陸休都毫無反應,簡直像個木頭一般。
“我這樣說你不愛聽是嗎?好,那我換種說法?!睆埲A由眼神一變,“翟大人查找疫病源頭時,你為何提前叮囑陶堂主作偽證?查出宗虞明曾與第一個發(fā)病之人有過密謀時,你為何擅入刑仵司拿走證人口供?在宗虞明府中找到他放出疫病的相應罪證時,你為何試圖偷走毀掉?宗虞明關入死牢后,你為何不惜一切代價想要將他放走?”
這一句接一句的質(zhì)問,對陸休沒有起到任何效果,對我卻不亞于晴天霹靂,我不可置信地望向張華由。
原來高不厭言語之間還是替陸休遮掩了許多,陸休不僅僅是毫無緣由地認為宗虞明無罪,更是在刑仵司查案期間,干了太多庇護宗虞明的事!
如果陸休真的做了張華由口中的一切,恐怕沒有人會不相信他是宗虞明的幫兇。
可是這不可能??!
“一定是有原因的,到底因為什么?”我沖到陸休面前,急道,“剛才他說的這些,你做過嗎?這些指控足夠?qū)⒛阏J定為宗虞明的幫兇,這可是掉腦袋的事,你快說話??!”
陸休微微低著頭,既不看我,也不看張華由。
“你還是不肯開口,因為你無話可說嗎?是啊,你做的這些事,每一件都證據(jù)確鑿,你又能說什么呢?”張華由語氣有些冷,“大家不愿相信你會是宗虞明的幫兇,這很正常,畢竟你在欽臬司這么多年來,大部分時間都兢兢業(yè)業(yè),恪盡職守,哪怕身為半個欽臬司執(zhí)令,也從不結黨營私,以權謀利?!?p> 我根本無暇理會張華由說什么,而是一直死死盯著陸休,想從他臉上看出答案。
“故此我盡力維護你的顏面,沒有將你做的這些事通傳出去,可宗虞明已被抓,下一個要查的就是你,我還能瞞多久?”張華由臉色鐵青。
陸休毫無動靜,我都有些懷疑他是不是變成石像了。
也許是看陸休久久沒有反應,張華由的情緒也漸漸激動起來:“別人都說你智勇雙全,仁義無雙,只有我知道,其實你才是最薄涼之人,為了你自以為是的道理,不惜讓整個欽臬司陪葬!”
我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么,很想捂住耳朵不聽。
“七年前是這樣,現(xiàn)在還是這樣!”張華由站了起來,負手走來走去,“可無論你犯下什么樣的彌天大錯,你永遠都不會說一句話!永遠不會向任何人解釋!哪怕是差點被你害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