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郊外的那座山莊早已過了子時,我徑直走向陸休的房間,推門一看,陸休正沉沉昏睡,阿妙則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打盹,頭快要歪到了地上,看起來也已睡著。
我推門進來的聲音驚醒了阿妙,她稍愣了愣神,立刻起身怒道:“早說了不許進來,趕緊出去!”
“別罵別罵,我是來送藥的?!蔽遗e著手中的藥包,咧著嘴笑。
“什么藥?”
“孔大醫(yī)和陶堂主研究出來的方子,李圖南李大人服藥后已大為好轉,你快看看這都是些什么藥,我再去多抓幾服!”
阿妙聞言喜上眉梢,趕緊拿過我手上的藥包,打開仔細看了起來,全然顧不得再來轟我。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直起身子,舒了口氣道:“與我配的方子差別不算大,看來堂主用的還是我們之前商討的那個法子?!闭f罷,她拿起紙筆,飛速地寫了滿滿一頁,然后遞給我,“藥名我都列出來了,你拿好,明日務必想辦法買全?!?p> 我接過來看了看,一臉迷茫地抬頭望向阿妙:“你這寫的是什么字???”
“看不懂嗎?”阿妙又看了看自己寫好的藥方,“這不很清楚么!”
“分明一個字也不——”
“抓藥的人認識就行。”阿妙擺了擺手,不再搭理我,起身又去照看陸休。
我只好把那藥方收好,跟著她走到床邊,看著疹子越來越多的陸休,憂慮道:“他怎么完全不見好轉?”
“病已發(fā)出大半,起完疹子應該就要開始恢復了?!卑⒚钇v地揉揉眼睛。
我見她如此,便道:“要不你先回房休息,我在這里守著。”
“你守——咦?”阿妙皺眉看著我,“不是讓你不要進來嗎?怎么聽不懂話?”說著就來推我。
我哭笑不得地被她推出房間,只好回到隔壁客房中,半醒半睡地瞇了一宿,次日早上起來,又找山莊主人借馬。騎著南豆出不了城,可再這么光靠雙腿跑下去,就算我輕功再好也吃不消。
于是,接下來的日子我城里城外兩頭跑,消息一個接一個傳來——
太元司與正林堂合力研究出的方子逐漸推廣開來,有人想趁機大量進購那些能救命的藥草,發(fā)國難財,但朝廷技高一籌,早已將大小藥鋪中的那些藥草統(tǒng)一收購,救治被送入田濟院的病人,由病人親眷出錢。
與此同時,梅破臘的防病辦法也得到了太元司與正林堂的一致認可,為加快進度,他將輸血之術傳授給多名醫(yī)者,眾人齊心協力,不分晝夜地忙碌,越來越多的百姓從此不用再擔心染上這疫病。
禁足令與封城令開始松動,街上慢慢恢復了人氣,城門口也開始有人出入,我終于能自由地騎著南豆往返與城中與山莊,沒精打采的南豆這才恢復了活力,天天撒開四蹄飛奔,就好像不會累一樣。
羅犀再沒來找過我的麻煩,也無他人過問陸休與阿妙齊齊失蹤的事,我有些奇怪,后來才聽說他正因豢養(yǎng)孌童、索受財物被刑仵司查得焦頭爛額,哪里還有工夫找我們的麻煩。
欒少拙的傷好了許多,唐令遠與丁肅將他接回羅家巷照顧,他們除了去刑仵司做口供,就是待在屋中相互勉勵著用心讀書。我向他們坦白了自己的身份,三人對我千恩萬謝,提起作弊的念頭就懊惱不已。
吳瀚海的罪行終于被昭告天下,侵吞賑災款,刺殺官吏,買兇殺人,皇上下旨斬立決,看來山光公主最終還是聽從了樂王的勸說。眉姨之死的真相也得以被世人所知,不過緣由只說了是金錢糾紛。
鶯歌聽到這個消息后,原地站著不動,淚珠卻連串落下,我有些慌張,不知她哭什么,好在她很快抹抹眼淚笑了起來:“你小子果然能干,姐姐我沒有看錯你!”
我擺手道:“也不是我一人的功勞,抓回孟眾與劉力后,追查幕后主謀一直都是刑仵司在辦?!?p> “好,你們都不錯?!柄L歌笑得眼睛瞇了起來,忽然又收斂笑容,小聲問道,“那位陸特使可還好?”
我微微點了點頭,陸休這幾日好了許多,不再一天到晚地昏睡,每次我回去給他講大京的新消息時,他還能同我說一兩句話。
鶯歌輕拍胸口道:“還好他走了,據說田濟院好多人根本等不到發(fā)藥就死了,若是他一直留著田濟院,說不定也——”說到這里,她停了口,小心地看了我一眼,又道,“那日兩個當官的帶著兵來欽臬司找你,易舟讓我躲在房間里不要出去,我都急死了,好在他回來告訴我說你居然就在房中坐著,愣是沒讓那些人挑出半點毛病。”
“是啊,幸好那天及時趕回來了。”我笑了一下,“說起來,你今日怎么沒去找周兄——啊不,找你那位易舟習武,而是自己在房中坐著?”
鶯歌白了我一眼:“還習什么武,眉姨的事解決了,我也該回吳陵了?!?p> 我立刻道:“回吳陵做什么?四音坊也不在了,你不如安心留在大京,過段時間我?guī)湍阏覀€房子,這里有我這個弟弟,還有能教你功夫的‘易舟’,總好過你孤身一人在吳陵漂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