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駐北外軍回京報喜,不慎帶入疫病,盡管皇上早已知道疫病與宗虞明無關(guān),但他想以此事作為收拾宗虞明的契機,于是令慶王不擇手段也要將散布疫病的罪名安在宗虞明頭上。
本來一切順利,皇上正打算讓欽臬司查清疫病傳播的源頭,可半路突然殺出個陸休,非要懷疑有人陷害宗虞明,無奈之下,慶王再次出手設(shè)計將陸休關(guān)押,皇上改換成讓刑仵司去查,翟亭果然也按照他們安排好的路子查出元兇乃是宗虞明。
這下,皇上終于能名正言順地收拾宗虞明了,不料我又突然回京上躥下跳,接替被關(guān)起來的陸休繼續(xù)找他們的漏洞,慶王只好將我也拖了一拖。沒想到我誤打誤撞地發(fā)現(xiàn),宗虞明竟然安排京試作弊。
這可是足夠引發(fā)眾怒的大罪,正中皇上與慶王的下懷,他們喜出望外,借此罪查辦了宗虞明及其剩余黨羽,至于疫病源頭的真相被查清,也就無傷大局了。
聽完之后,我沉默了許久,心中實在不知該作何感想。
朝廷官員擅長站隊,也必須站隊,皇上和慶王便裝出不和模樣,大家分站兩頭,他們兄弟二人將朝中動態(tài)盡在掌握。
之后,宗虞明被揪了出來,皇上既要收拾反臣,又要維持明君的面子,就連疫病傳播這一件徹頭徹尾的壞事都能利用得上,真是每一步棋都下得恰到好處。
可是,一心查明真相的陸休和我,又做錯了什么呢?
“你很厲害啊,替皇上接住了差點被陸休打亂的棋盤,還幫著下了步絕妙的好棋,不愧是皇室血脈?!睉c王笑著贊許道。
我卻半點也笑不出來:“陸休只是做了一個特使應(yīng)該做的事,并非刻意為之,懇請陛下明鑒。”
光帝聲音依舊溫和:“朕當然知道,所以任由你將他救走。但僅此一次,下不為例,你可明白?”
“是,陳觜明白?!辈恢獮楹危矣X得身心疲憊至極,只想盡快離開這個御書房。
慶王又道:“此次你立了大功,皇上要重重賞你,想要什么,快說吧!”
光帝笑道:“你啊,比陳觜自己還急著領(lǐng)賞?!?p> “皇上真是太了解臣弟了?!睉c王大笑。
我無心聽他們兄弟二人說笑,慢慢地跪了下來,叩首道:“陳觜別無他求,只求陛下勿究陸休之罪,恩準他官復(fù)原職?!?p> 慶王頓了一下,依然笑道:“皇上要賞你,你還不趁機獅子大開口?不要著急,好好想想你要什么,多想一會兒再說話?!?p> “多謝慶王殿下,但陳觜只希望陸休不被追究?!?p> 這話說完,御書房內(nèi)又安靜下來,過了許久光帝才開口,聲音似乎變冷了一些:“你可知陸休是何人?”
我當然不能被他們發(fā)現(xiàn)我知道陸休的身世,于是悶聲道:“他是欽臬司最好的特使?!?p> 又是一陣安靜,光帝與慶王似乎交換了個眼色,然后開口道:“陸休阻撓查案與私自潛逃之罪朕可以不追究,但他不可再做特使?!?p> “但——”我一聽就急了,想再分辯幾句,慶王輕咳一聲,示意我不要再說話。
光帝接著道:“不止陸休,就連你,包括欽臬司所有特使,都不可再做特使?!?p> 我徹底愣住了,不知這又是唱得哪一出。
“朕有些累了,你先退下吧,爾夫,帶他出去?!惫獾圩詈笳f了一句,便不再開口。
我有些失措地行完禮,跟著慶王離開御書房。
出宮的路上,慶王也不乘轎,閑庭信步地在前面走著,我默默地跟在后面,想著告訴陸休這一切時他會是何種心情。
“是不是覺得被本王戲耍,有些怨恨本王?”慶王忽然開口。
“陳觜不敢。”
“哈哈哈,無妨,就算怨恨也是人之常情,瑤林已經(jīng)好多天不理本王了?!?p> 我怔了怔:“難道瑤林郡主是——”
“當然不是,本王還不至于喪心病狂到將親生女兒作為鏟除異己的犧牲品。瑤林與宗熳成親乃是巧合,婚宴后不久,你就在吳陵找到那本冊子,當發(fā)現(xiàn)宗虞明有反意時,一邊是愛女,一邊是大興的敵人,那一刻,本王的心真是跌到了谷底?!?p> “那毛卓淵、宋長書、花玉珍還有那位易容客呢?”我忍不住道,“他們四人死心塌地跟著殿下,知道殿下真正的心思嗎?還是說,他們以為自己是在輔佐殿下爭奪皇位?”
慶王沉默了許久,緩緩道:“他們不知道。”
我脫口而出:“現(xiàn)下事已了結(jié),殿下打算如何處置他們?繼續(xù)將他們蒙在鼓里,還是以意圖謀反之罪將他們繩之以法?”
“本王知道你想說什么?!睉c王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我,“八年前,駐北外軍出現(xiàn)一個叛將,差點動搖大興國體,從那時起,本王便開始暗中替皇上打探各路人馬的忠奸,這八年間,除了那宗虞明藏得實在太深外,本王替大興的黎民蒼生鏟除了多少威脅。這些事永遠不能對外人講,但天下知我罪我,本王問心無愧?!闭f罷,他繼續(xù)向前走去,步子很坦蕩。
我愣在原地,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只能一言不發(fā)地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