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禾抹干眼淚輕松地笑開,聲聲道好,牛皮紙包裹的現(xiàn)金擱到床上,轉(zhuǎn)頭瞧眼緊閉的房間門想起什么。
“我有男朋友了。”
鳳平眼中忽地一亮,拽緊她問:“誰啊?啥時候的事,你偷著也不跟老太婆說聲?!?p> 她眉展溫柔:“秦淮?!?p> “誰?”鳳平拔高嗓音問。
“就以前南京時候住對面,我們經(jīng)常待在一起的小孩”
房間頂?shù)奶旎ò迳祥W爍回憶,鳳平努力地回想,在摸到一總抱著醫(yī)療箱坐在對面房門樓梯口的小孩影子后道:
“歐,想起來了,他現(xiàn)在做什么的?以前老打架,他爸媽好像都不管他的咧?!?p> “他從南京考到重慶讀大學(xué)了,就在重工科大,研三了,在外還開了間工作室。”
鳳平順著她的夸贊點頭:“工作穩(wěn)定不?”
“不知道,應(yīng)該還行吧。”
“一定要找個工資穩(wěn)定,養(yǎng)得起家,值得托付的人?!兵P平又開始眼拋得意:“跟你外公一塊兒的時候,你看我哪里受得委屈?”
李禾笑意不減:“他很好,今天跟我一塊來的,見見?”
話至末梢,傅秦淮趴在走廊欄桿上腦子里念著李禾搬來重慶后的高中生活,黃秋良講完太多事,嘴里干澀,缺水。
“沒事了?!崩詈虖姆績?nèi)出來,移到二人身后,伸手拍他們肩膀。
薄風(fēng)飄過,李禾臉色顯得蒼白些許,傅秦淮將她的雙手揣進懷里問:“姐,冷嗎?”
“嗯。”
李禾瞟眼黃秋良,識時務(wù)者為俊杰,黃秋良邊說著“行,我去看看婆婆,不打攪你們的二人世界?!边呥~開步子離遠(yuǎn)。
“姐?”
繞過他腰間,李禾埋首進他懷里,把自己盡可能地貼在他胸膛前,醉人的菊香洶涌地?fù)溥^來。
“你噴香水啦?”李禾趴在他肩膀處蹭了蹭。
傅秦淮身板挺得僵直,慢悠悠地?fù)嵘纤蟊?,不敢抱得太用力?p> “嗯嗯,噴了一點點?!彼植缓靡馑嫉模骖a染上兩抹紅暈。
她沉在淡香中閉眼,調(diào)侃道:“怎么開始噴香水了?想勾引誰?”
“你喜歡養(yǎng)花,我就買了瓶花香味的香水噴了點,順便可以讓你……”
傅秦淮扭捏得收緊手里的力道,溫軟的氣息緊緊將她包裹住,連帶著心的位置也暖去不少。
“順便讓我喜歡養(yǎng)你?”淺笑浮至嘴角。
“不是不是!”他低頭夠到她耳邊,小孩兒樣撒嬌:“順便讓你多喜歡我點?!?p> 察覺到語意里的幼稚,李禾終笑出聲,從懷里探出身,穩(wěn)住亂蹦的心房,牽好他便往鳳平屋里走,附帶句:
“走,見家長?!?p> 黃秋良同外婆坐成一排,聊得甚是歡快,聽見門口有響動,目光很快被手拉手進門的兩人吸引。
黃秋良站起身騰位置。
傅秦淮臉龐燒得熾熱,承擔(dān)著鳳平直勾勾的打量。
“嘖,不錯。”鳳平咂嘴,視線定在傅秦淮往四處看的雙目。
“小伙子,坐過來。”
鳳平露牙訕笑,傅秦淮一用力,抓緊李禾的五指不松開,嘴唇掀了掀,略有點不知所措。
李禾從后邊推他向前,傅秦淮一路顛簸,好不容易才落到鳳平身旁。
“現(xiàn)在還喜歡打架不?”
仿佛被人抓個現(xiàn)行“沒,不打了?!彼位问?。
鳳平轉(zhuǎn)向拉開床頭的矮柜,一堆雜亂的小玩意兒深處埋了本沾灰的老相冊,原本金邊雕的花紋掉去些金碎,承載過很多個年頭。
她排開相冊表面的東西,取出來,放到傅秦淮并攏繃直的雙膝上。
聲音從悠遠(yuǎn)的歲月中穿梭來,響得歡悅“來,我給你當(dāng)解說?!?p> 翻開封面,第一張是個普通的家庭照,男子眉梢攏緊,直視鏡頭的眸子深邃又噙住冷,刀刮的視線仿佛旁測的人與他毫無關(guān)系。
他站在一擺拍的圓桌旁,桌上的玫瑰枯成橙黃色,桌前正中央的檀木椅上一婦女抱著個看上去約莫兩三歲大的小姑娘。
婦女神態(tài)疲乏,下巴尖尖的,瘦削的臉容與彼時李禾的薄弱有幾分相似。
不同之處在于,李禾瞳底清冷,萬丈寒冰封住理智,而婦女則眉目含情,面對照相機的笑意彌漫愛意,小姑娘被她摟在懷里,被捏著半邊臉,單是隔著個久遠(yuǎn)的照片仿佛也能聽見姑娘“咯咯”笑。
“這是?姐?”傅秦淮手指摸在照片中小姑娘的面頰。
李禾湊過來“嗯”聲。
“繼續(xù),繼續(xù)!”黃秋良激動道。
往下翻,小孩倏地長大,著身初中學(xué)生裙,青春年少的朝氣盈出整個照片,仍舊笑得很開懷。
傅秦淮記憶中依然存在李禾的這副模樣,跟著揚了嘴角。
原本家里的三人不知怎的在這張照片里只剩下母女,婦女扶著小孩的肩膀,站得婷婷,卻從外觀看過去——尤其是平淡的五官,光彩褪減,不過為了迎合照相擺出個淺笑罷。
再接著,之后的每一張照片都只有外婆和小李禾的身影,不再是同一家老照相館,照相背景墻里看不到梧桐樹了,更多的是山城的老街道。
那個時候他們已經(jīng)搬過來了吧。
有一張照片唯獨不同,很輕易地抓住了傅秦淮的注意力。
那是李禾高三拍的,有個黑發(fā)剛達耳尖,身穿男士校服的人露出排整齊白凈的牙齒,裂開嘴笑,攬著李禾的肩膀,這時候,李禾已經(jīng)全然學(xué)會了這種禮貌的謙和笑。
傅秦淮漾出不舒服:“這個男生誰?。俊?p> 鳳平不語,意味深長的眼神往他身后移。
“你再仔細(xì)看看。”李禾賣關(guān)子地說。
傅秦淮彎腰湊近,沒懂得所以然,就問句:“他現(xiàn)在還活著嗎?”
“靠!”黃秋良本拿起來放地上的補品,聽傅秦淮口出狂言,端好補品盒的一邊結(jié)實地給他后腦勺來了下。
“啊!干什么!”
兩股笑聲先后擠成一團,李禾解釋說:“秦淮,那不是男生,那是秋良。”
“???”
原高中時候黃秋良是個假小子打扮。
傅秦淮揣好滿懷的心滿意足往回開車,李禾這回坐在副駕,歪著腦袋閉眼休息,鳳平陪黃秋良在后座。
鳳平好些日子沒出來看看,人上了年紀(jì)身體不好就容易駭涼,今天幾月幾號?模糊了,只是身旁的人閑置了工作來看她,她能曉得已經(jīng)是周末。
農(nóng)活過后的手里麻木,阻止她挨冷水會涼,看著街道的年輕人裹了厚衣服,滿地銀杏,破舊的日歷,才體味到過秋了。
手中提著的補品盒以及裝好的幾袋現(xiàn)金仿佛是她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開過高速,鳳平按下車窗開關(guān),掀出道縫隙嘆聲:“重慶秋天冷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