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線蟲
像群狼一般,一旦嗅到獵物便死咬不放,直至獵物斷絕最后一口氣,這便是特調局對詭異的態(tài)度。
巨大的投影映在光潔的白墻上。中年男人背對著投影,看著下面的干員說道:“這就是此次我們所要面對的詭異‘說書人’。目前已知他對我們 Y市造成了直接影響,已有將近百人的人口失蹤,暫未發(fā)現(xiàn)其他未知影響……接著做事吧!”
聽說上面派下來的負責人已經(jīng)到了,中年人趕緊回到辦公室。一開門,一股熟悉的煙味撲面而來,他下意識地皺起眉。打開門,辦公室內(nèi)一個異常清秀的年輕人正坐在他的位置上,抽著煙,一雙大長腿張揚地翹在辦公桌上,歪著頭,透過旁邊的玻璃,看著防護罩內(nèi)的情景。
如此年輕、清秀,又不拘小節(jié),還是這幅老樣子。聽見開門聲,年輕人迅速調整了坐姿,擺出一副燦爛的笑容:“好久不見,雷隊!”換個不認識的人,面對這幅笑容可能都被迷了魂。沒辦法,年輕且極具審美的外形向來是長生種的特點。
雷隊嘴角下意識抽動了一下:“我一進門聞這煙味就知道了。總部這次怎么把你派過來了,這么多人?!?p> “唉,哪有這么多人。你可能在這個龜殼里呆久了,外面現(xiàn)在也是兵荒馬亂的。大家都出去了,這不就輪到我來了。”夏安安一邊抽煙一邊說道。
回到正題,雷隊問道:“你這次過來,上面是有什么指派嗎?我這邊最近一直都挺穩(wěn)定的?!?p> “你這個事兒吧,穩(wěn)定就是問題,太穩(wěn)定了。你讓里面這么多人怎么辦?”說著,夏安安指了指外面的防護罩,“這么多人質在里面這么長時間,上面臉色也不太好看,這不就派我過來了?!?p> 雷隊沉默不語。
“抽根煙?”
“有紀律,辦公室不能抽煙,走,去過道吧!”
過道盡頭有一扇窗,窗戶開著,窗臺上擺著一盆茂盛的綠蘿。在陽光微風下,寬厚的葉子微微搖曳??上篮玫南挛鐏砹藘蓚€不速之客。
“來,老雷,抽根煙?!?p> “還抽華子,你們長生種就是好,進來就有編制了。”
“嗐!你不是也有編制嗎?”
“我前幾年剛熬出頭來的編制。”雷隊幽怨地看著夏安安。
這種敏感話題,夏安安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
“上班時間還是聊聊工作上的事吧!”
雷隊一邊抽煙一邊說道:“這個事已經(jīng)半年前了,你應該看過卷宗吧?!毕陌舶颤c點頭。
“其實事兒是簡單的事兒,問題就在那個趙川南身上。把他斃了,一了百了萬事大吉,但是你也知道詭異依靠錨點留在現(xiàn)世,只是干掉他的馬甲,要不多久他就會卷土重來?!崩钻犝f著拍了下背手。
雷隊接著說道:“所以我們才遲遲沒有解決。我們在這半年多,天天看他們演舞臺劇,一點異常都沒發(fā)現(xiàn),來來回回就那么幾段故事,也沒啥隱秘?!?p> “看著現(xiàn)在是我們把他關在里面,可是但凡我們想救個人出來,就得又搭個人進去?!崩钻牊o奈地說道,“我們在這也就讓里面那些人每天餓不死。”
“你現(xiàn)在過來了,是有什么把握了嗎?”
夏安安抽口煙,含蓄地抿嘴微笑:“沒有?!?p> 雷隊咬牙切齒,狠狠抽了一口煙:“那你過來干什么?!”
“過來看看能不能給你雷隊搭把手。不行的話,有過咱倆一起擔責,好兄弟有難同當嘛。”夏安安跳過來,攔著雷隊的肩膀說。
“既然你來都來了,這樣,那我找個熟悉案情的跟著你吧!”正說著,旁邊辦公室的門開了,出來一個雙馬尾的小姑娘,一頭青蔥的綠色頭發(fā),青春靚麗的面容,富有朝氣的身姿,讓夏安安眼前一亮。
“正好,卡姆你過來?!闭f著雷隊招招手,把卡姆推到夏安安的面前:“這是我們調查組的卡姆,說書人這起案子她也是從頭跟到尾的。接下來就讓她跟著你吧!”
“卡姆,這是我們新來的負責人,夏安安。接下來你就跟著他接著調查說書人的事情。”
卡姆睜著卡姿蘭大眼睛,看起來是個有點呆呆的小姑娘。夏安安最喜歡年輕人了,他友好地攬過卡姆的肩膀,兩人跟相識了好久的老友一樣。
“我們這邊還要蹲守著隔離區(qū),調查的事情就交給你們兩個了?!闭f著拍了拍兩人的肩膀。
兩人相擁著,剛離開雷隊的視線,女孩就狠狠地甩下夏安安的手,惡狠狠地瞪著他:“男女授受不親,輕?。 ?p> 夏安安好笑地看著這個小姑娘:“你這小同志,脾氣還挺大?!?p> “我不叫小同志,我是卡姆。我媽說過你這種裝老的人,都是大尾巴狼,不是什么好東西!”卡姆仍是惡狠狠的表情。
“安了安了,你剛剛沒聽見你雷隊說嗎?我是特派的負責人,你還不知道嗎?我們長生者是不會跟你們普通人亂搞男女關系的?!闭f完一臉嫌棄地看著卡姆。
卡姆擺了擺腦袋:“你這人還搞階級對立!”
末了,像是想起了什么,“呸!”
這姑娘性子挺有意思,但是夏安安已經(jīng)不想在這接著閑聊下去了??纯戳耸謾C,撓了撓后腦勺問道:“我有點餓了,正是晚飯時間了,去吃點東西,你跟上,我請客!”
夏安安開車來的,一輛阿拉伯灰的 G63,腐敗氣質拉滿。
卡姆對著車左看右看,小心翼翼地上了車。
“聽說你跟了這個案子半年了,你今年多大了。”
“20歲了?!笨非由卣f。
一下子轉變態(tài)度有點大,夏安安意外地看了一眼。小姑娘緊緊地擠在那里,靠背近乎垂直。
將煙叼在嘴里,騰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放松點,調一下靠背!擠在那多難受?!?p> “沒事,我個子比較小?!?p> “娘們唧唧的,剛剛的火氣呢,你不調,我來幫你!”夏安安惡狠狠地說道。
卡姆無奈地調了一下靠背,松了口氣一般,愜意地躺下了。
“瞧瞧,是不是舒服多了?!毕陌舶残Φ馈?p> 卡姆沒有說話,只是愜意地躺著。
“你剛剛說你現(xiàn)在才 20歲,你不上大學嗎?書不讀了?”
“特調局的崗位是可以繼承的,因為崗位的特殊性,所以特許子女可以繼承父輩的編制。”
夏安安笑著調侃道:“感情你還是官二代啊?!?p> “父輩犧牲了,子女才可以繼承。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永遠不要繼承?!?p> 夏安安愣了一下,收斂了笑容,轉過頭看見卡姆又整個人縮在那里。
“永遠這個詞很沉重的,這輩子就好。既然如此,接上你父親的,這輩子好好地活下去?!闭f著將手按在卡姆的腦袋上。
別說還挺舒服,柔順的頭發(fā),暖和的腦袋,手感很不錯。
“把你的手拿開!我不喜歡別人碰我!”卡姆像一頭炸毛的獅子,惱火地說道。
“好的,好的。”夏安安也是被嚇了一跳,心想:小姑娘,性子挺烈。
接下來的時間,一路無話。
來了浙水省少不了來這里的海鮮城,這家店名錦上鮮,在同城上發(fā)現(xiàn)的,味道很受好評。
夏安安請客,本來讓卡姆點的,她又開始唯唯諾諾。
夏安安算是明白了,這個小姑娘就跟含羞草一樣,平時羞答答的,一碰就炸毛。
最后就點了些魚啊、蟹啊、蝦特色菜這些。吃飯的時候自然是安靜吃飯了。
吃完飯,用濕巾抹完嘴,擦好手。煙鬼飯后必是要來上那么一根的,所以夏安安特地搞了個包間。卡姆也已經(jīng)吃飯完畢了,安靜坐著消化一下。夏安安遞過煙,卡姆也是接過了,原來這個姑娘竟也是個煙鬼。
兩人各自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下,點上一根煙慢慢品味。都抽煙的人遞煙,很容易打開彼此僵硬的局面,然后就可以開始聊天了,聊什么都可以,對方一般也不會隱瞞。
這兩人還能聊啥,飯都吃完了,肯定開始聊正事了。
“你對說書人的事情有什么見解嗎?”夏安安問道,抖了抖煙灰。
“這個詭異是目前這一帶最為棘手的詭異了,甚至因為他的存在,周圍這一片都沒有別的新的詭異出現(xiàn)了?!?p> 夏安安聽著若有所思地摩挲著自己的下巴。
“不過前天永嘉一中那邊有點情況,下面有個調查員交上來,還沒來得及上報?!闭f著卡姆從包里抽出一份報告遞上。
夏安安饒有興致地翻看了一下,抽口煙:“血線蟲?”
“是的?!?p> 血線蟲是詭異身上的附屬產(chǎn)物,長條狀的蟲子,外形像條紅線得名,喜歡以人身上的貪欲為食。離開詭異后,倘若沒有食物,三天內(nèi)就會自行消亡。值得注意的是,在它寄生在他人身上的時候,被寄生的人會被控制,喪失自主意識。
詭異作為外來者,為現(xiàn)世所不容,血線蟲這種也就趁著人們心神失守,雜念橫生的時候才會有概率得手。
“王生,李海潮?!毕陌舶策吙催呎f道。
“王生是今年高三的學生,李海潮是他的老師。”
“那不是快要高考了。”夏安安一邊抽煙一邊說道。
“是的。”卡姆說道:“正是學校紛紛擾擾,雜念比較多的時候,可能就這樣被那個詭異鉆了空子。被寄生的是班主任李海潮。”說著遞過來一張照片,白底的,標準的一寸照,略微方正的臉,濃眉大眼,很正派的長相。
“在收到報告后,第一時間我們?nèi)W校查看了,血線蟲本身并不棘手,很快就解決了。李海潮本就是受害者,自身也沒有別的問題,高考將近,就放他回去上課了?!?p> 夏安安看著照片,一邊抽著煙一邊思索,蹙眉道:“既然如此,為什么要大費周章地去對付一個普通的中學老師呢?”
“你這個問題我們也想到了,起先雷隊他們以為這起案件可以作為一個新的突破口,但是很遺憾最后我們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p> 卡姆沉默地思考著。
“既然山不向我走來,我便向他走去,我們?nèi)ツ莻€永嘉一中看看!”
“服務員買單,你付我付?”
永嘉一中,前身是末代的文書院,作為有著多年歷史的重點高中,大門口就顯得很氣派。夏安安神色如常地走進校門,年輕的外表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學校的學生。
“站住!這么晚了,進學校你怎么不穿校服?”果不其然保安大叔誤會了。
卡姆笑著打圓場:“我們不是學校的學生,我們是永嘉日報的,特地來采訪貴校的李海潮老師?!?p> 可能是被卡姆真誠的大眼睛打動了,保安看了看證件也就沒有攔他們了。
這個點了,高一、高二的學生已經(jīng)晚自習下課了,但是高三的學長學姐仍在努力奮斗著。
直接走進行政樓,1101,李海潮的辦公室。別的老師都去教室了。
“您就是李海潮老師吧,我們是特調局的,這次過來是還有些問題想要詢問一下,你這能抽煙嗎?”
李海潮的辦公室在一樓最邊上,旁邊門打開就是室外了,一條過道一直走就到了他學生的班級,還挺方便的。
夏安安支上一根煙,又抽出兩根遞上,卡姆自覺地拿了一根,李海潮隨后也拿了,三人抽著煙,不知道還以為多熟絡呢。
“李老師,你對自己當時被控制的事情還有印象嗎?”夏安安一邊抽煙一邊問道。
“剛開始只覺得自己那幾天上火了可能,脾氣有點怪,有時候會夢游,具體干了什么還是我老婆告訴我的,這些我之前都說過了?!崩詈3币荒樚拐\地說道。
幾人在閑聊幾句,一根煙抽完也就結束了。
“那我先去教室了,最近很忙,后續(xù)要是有事提前找我?!闭f完急步就往教室走去了。
夏安安看著李海潮急匆匆的背影,又是點起一根煙,對卡姆說道:“一個老師,這么溫吞的性格,還會抽煙,真是一個有意思的人?!?p> “確實,推理小說里面這類人一般都是變態(tài)殺人魔?!闭f完看著夏安安。
“看不出來,你還會開玩笑,卡姆下士?!毕陌舶餐蝗粶惤堄腥の兜卣f道。
卡姆橫著眼,硬生生地說道:“你還有事嗎?我們正常下班時間 17:30,沒事的話我就下班了。”
“別急??!不是還有一個當事人嗎?那個高三的王生同學?!毕陌舶参⑿χf道。
“他們還在學習,你無故騷擾高考班學生,輿論會淹死你一輩子的,你這一輩子還這么長?!?p> “哎哎哎,別咒我啊?!毕陌舶矡o奈道。
“我可是仔細看了那篇報告了,王生同學可不是一個安分的小家伙,走吧,我們先去外面等他。”說著又是遞上一根華子給卡姆,幫女士點上煙,卡姆臉色稍緩。
兩人一邊抽著煙,一邊向著外面走去。
在校門口鐵柵欄外,兩人悠閑地抽著煙。一根煙的功夫,卡姆忍不住問道:“我們在這干什么?喂蚊子嗎?”說完,在旁邊一處頂端掰掉的鐵柵欄處,一個白凈的腦袋探來探去。看見外面就他們兩個人后,先是扔下一個書包,隨后自己爬上去,咻的跳了下來。
卡姆一臉驚嘆地看著夏安安:“你怎么知道的?!?p> 夏安安一臉平靜,走向王生并掏出證件:“王生同學,我們是有事來了解一下,前幾天李海潮老師的事情?!?p> 王生聽完,點點頭:“跟我來吧?!?p> 每個校門口似乎都會有一家店,學校的不良跟老板很熟,大家經(jīng)?;煸谀抢锍詵|西。永嘉一中門口是一家奶茶店。
進店王生點了一份經(jīng)典鹵肉飯,一邊吃,一邊看著夏安安兩人:“你們有什么問題就問吧,今天這頓你們請噢!”
看見夏安安默許的點點頭,王生:“老板再加個鹵蛋,冰可樂來一瓶。”
“你們喝可樂嗎?”
“不用了謝謝。”卡姆說道。
王生這才發(fā)現(xiàn)旁邊這個安靜的姐姐長得還挺好看,笑著說道:“姐姐你真好看?!?p> 卡姆沉默著,撩了一下耳邊的頭發(fā)。
夏安安看著兩個小年輕:“王生同學,當天也是這樣的晚自習,李海潮老師對你下手的嗎?”
“那已經(jīng)不是下手了,我都覺得他想要傷害我!”說著王生一臉悲憤地抱緊自己。
王生一邊挖飯,一邊回答著夏安安的問題。大致了解了當天的故事。原來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