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錢如流水，亦好亦壞
徐夏鳳沉吟了一下，大概明白了醫(yī)生的意思。
年輕的醫(yī)生頓了一下，隱晦的提醒徐夏鳳今天又到了該打補腦針的時候。
打完這針，徐成良的身體情況好的話，就要準(zhǔn)備第二次手術(shù)了。
徐夏鳳點頭應(yīng)道，“我們都聽醫(yī)生您的，您說怎么做，我們就怎么做?！?p> 醫(yī)生比徐夏鳳要年輕許多，他聽了徐夏鳳的話，摸著鼻子憨憨的笑了一下，然后小聲提醒道，“住院部一樓有個收費廳，昨天的費用明細已經(jīng)出來了，你們?nèi)ゴ蛴∫环菘纯窗?！?p> 徐夏鳳點點頭，和醫(yī)生一起走出了病房。
徐夏鳳費了搭電梯又走過好幾層旋轉(zhuǎn)樓梯，換了好幾條走廊，才在住院部一樓找到了收費處。
徐夏鳳報了名字和床位，收費人員查了一下，打印機就滋滋響的工作起來。
一張印著淺灰色字體的紙從打印機的出口被緩慢的推出來。
徐夏鳳突然想到她的職位，這打印機和她的工作還真是有異曲同工之妙呢！徐夏鳳的心里不由的生出幾分親切感，她的手從收費處鐵窗底下的小口伸了進去，正準(zhǔn)備去拉一下拿打印好的紙。
收費人員就制止了她，“等一下，還有好幾張沒打完呢！”
徐夏鳳咽了咽口水，看著打印機出口開始折疊的紙張，“還，還有幾張?！?p> 徐夏鳳拿著一疊明細苦笑了一下頭，她讀書不多，那些個醫(yī)學(xué)名詞和醫(yī)藥用品她根本看不懂。
她唯一能看懂的，就是右面那一行，淺灰色的數(shù)字。
重癥病房的床位費是一千三百塊。一天！
其他的雜七雜八的費用加在一起，一共是三千一百八十二塊三毛。
一個月工作二十八天，每天工作十二個小時，徐夏鳳一個月能拿到四千八百塊錢。
而現(xiàn)在，徐夏鳳的心里亂亂的，兩個數(shù)字在她腦海里亂轉(zhuǎn)的時候，她又想到了那個高大如山一樣將她擋在背后的身影。
徐夏鳳手指用力，一疊紙在她的手中被揉成了一團。
她本能的想把掌中扎手的紙團扔出去，手剛一揚起，徐夏鳳的手又縮了回來，她把紙張重新展開，然后整整齊齊的疊好。
方志揚心里掛著事，很快也醒了。他出門的時候正好遇上了從醫(yī)院出來的徐夏鳳，兩人在賓館樓下的早點鋪買了兩個包子，一碗稀粥，站在馬路邊的大樹底下吃了，連水都沒顧得上吃一口，方志揚又匆匆的趕到醫(yī)院去給徐成良換紙尿褲。
方志揚讓徐夏鳳在賓館休息，徐夏鳳想了想，還是跟過去。
病房里，在那一聲“呲啦”聲過后，方志揚緊藥住下唇屏住了呼吸。
直到看到紙尿褲上沒有異物，方志揚才松了口氣，大口大口的呼吸起來，看方志揚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徐夏鳳本想打趣幾聲，她剛一張口，就被一口氣嗆到了。
徐冬鳳的視頻電話在徐夏鳳剛給徐成良收拾好之后打了過來。
徐冬鳳和徐夏鳳說話的聲音是高昂爽落的，鏡頭一對到躺在床上的徐成良，徐冬鳳叫了聲，“爸?！?p> 聲音就開始哽咽，泣不成聲。
徐冬鳳遙遠的宛市的車間里泣不成聲，躺在病床上被一堆儀器圍繞著的徐成良竟然微微的轉(zhuǎn)動了一下頭顱，黑紫色一直閉合的眼睛也抬了起來。
只一瞬，只有那么一瞬間，黑紫色的眼皮下的渾濁眼睛看了一下鏡頭，然后又閉上，歸于沉寂。
只是這一瞬，卻給了徐夏鳳和徐冬鳳莫大的希望和幸福。
“冬鳳，冬鳳，你看到了嗎？爸，他，他睜開眼睛了?！?p> 徐冬鳳在屏幕里不斷起伏點頭。
“看到了，姐，爸，他，嗚，只要他能好好。我們就是再辛苦也值得了?！?p> 徐夏鳳點頭，可不就是這樣嘛！
她們之前籌錢是為了什么？不就是要把徐成良治好？她們回家的時候叫聲“爸”能有人應(yīng)嗎？
那一天三千多的住院費和父親的生命比起來又算什么呢？
錢是什么時候都可以掙的。
徐夏鳳匆忙的掛斷視頻，她得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醫(yī)生，還有家里的其他人。
醫(yī)生再三詢問徐夏鳳，徐成良是不是真的轉(zhuǎn)動了一下頭，睜開了眼睛。
得到徐夏鳳的再三肯定之后，醫(yī)生的臉上也露出了欣喜的笑。
年輕的醫(yī)生站起來在辦公室里走了幾圈。
“手術(shù)成功，看來病人比我們想象的恢復(fù)的更好。這樣吧，你們有時間就多和病人說說話，還有你們家庭其他的人員，這樣應(yīng)該能刺激到病人的腦部，說不定能盡快的醒過來?！?p> 徐夏鳳立刻就把徐成良的反應(yīng)和醫(yī)生說的話告訴了家里所有人。
整一個下午，徐夏鳳的手機就沒斷過。
家里其他人不是打電話過來，就是發(fā)視頻過來。
就連一向二耳不聞家中事，一心鋪在香煙馬報上的徐大龍也打了電話過來。
徐勝英的視頻電話打過來的時候，徐成良正好動了一下嘴巴。徐勝英在屏幕里激動的淚流滿面。
徐夏鳳和徐勝英說了幾句，就問徐勝英，“若海在嗎？叫若海也過來看下爺爺，他可是爺爺最疼愛的孫女婿?！?p> 孫若海被徐勝英叫了過來，屏幕里的他，臉上的激動和喜悅好像都被放在了放大鏡之下。
溢滿屏幕的激動和喜悅太不真實，虛幻的膨脹著。
“若海啊，你看，爺爺還是記掛著我們的?，F(xiàn)在醫(yī)術(shù)發(fā)達，只要我們大家齊心協(xié)力，奇跡總會出現(xiàn)的對吧？”
孫若海馬上叫了出來，“對，對，大姑說的對。奇跡一定會出現(xiàn)，爺爺一定要快點好起來，他的那些老牌友都還等著和他打牌呢?！?p> 徐夏鳳笑笑，又和徐勝英說了幾句，才掛斷視頻。
徐成良的好轉(zhuǎn)讓所有人都感到振奮。
方志揚的心里也很高興，換紙尿褲的時候還在低聲的和徐成良說著話。
直到打開紙尿褲，一股熏人的臭味撲鼻而來。方志揚來不及做任何反應(yīng)，胃里登時翻江倒海，喉頭一松，吐了出來。
徐夏鳳難得的沒有抱怨方志揚，她屏住呼吸，將方志揚的嘔吐物和徐成良的排泄物清理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