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自己人
秦蒔這姑娘當真是有意思極了。
葉景江同她相識并不算久,卻也不得不承認,此人心智堅定越過他從前見過的無數(shù)人。
哪怕是當年的將離,也是不如她許多的。
她狠心起來能見死不救,有時卻又心軟的不像話。初次遇見秦蒔那一回,她分明可以不顧那獸潮,一心一意的逃自己的命,卻偏要苦苦撐著。
葉景江那時候看的分明——以秦蒔的靈力修為,根本是支撐不住的。
不論是對寧寧還是陸盞辭,抑或是如今的狐貍崽和胖蓮藕,秦蒔的耐心仿佛多的用不盡一般。
她仿佛在自己的心底藏了一桿秤,將自己人與旁人分的清清楚楚,卻又不愿說出那界限到底在哪,只肯悄悄對自己人好。
就仿佛此刻,她認定了那胖蓮藕也是她的,所以無論如何也不會肯放手。
讓人心軟,又讓人嫉妒到想要取而代之。
“也是,左右那胖蓮藕此刻也認了,它又是個傻的,阿蒔只要哄一哄,想必是會愿意跟著你走的。”
秦蒔:“……”怎好似她是個騙子一般。
雖說,她也是這般打算的。
“若是阿蒔肯給它起個名兒,只怕那胖蓮藕便該是趕都趕不走了?!比~景江笑道。
秦蒔這回倒是開了口,痛痛快快的承認道:“我不會那個?!?p> 若是要她來起名,只怕她也會直接喚那小東西是“胖蓮藕”。如今它尚且不知事還好糊弄,來日可不得鬧著換名字?
總歸是件麻煩事。
葉景江總算是發(fā)覺了秦蒔不擅長什么,一時間倒是覺得有意思極了。
“不若我替阿蒔想一個?”
秦蒔:“不?!?p> 那是她的。
葉景江把秦蒔的小念頭看得分明,莞爾笑道:“好,都依你。”
_
“沒想到阿蒔這法子還當真可行?!比~景江摸著下顎,壓你劃過了幾分贊嘆。
秦蒔用以強行附靈的那柄劍,原本是普通極了,不過是修真界里最為常見的那種靈器。
如今卻是通體泛著寒光,其上的鐫紋透著說不出的靈動,儼然是神兵利器的模樣。
秦蒔應了聲,那柄劍與她心神相連,此刻她仿佛能覺察到那其中好似藏著一個稚嫩的靈魂一般。
每一柄劍都有靈性,主要劍主道心穩(wěn)固,用心神蘊養(yǎng)的日子久了,總是能覺察到那其中的靈氣,縱然是劍的品質不高也無妨。
只不過,她的劍要更特殊一些。
原本這柄劍是不該在這時候生出靈性來的。
可沒關系,這總歸是她的。
秦蒔眼底透出了幾分光彩,指尖輕輕地在長劍上撫過,那初初生出了靈性的長劍仿佛也認得到底誰才是它的主人,輕輕地顫動起來,好似在回應秦蒔一般。
“劍修的劍,如同生命中的一部分。阿蒔當真是個天才。”葉景江嘆道,縱然如今這劍因著并非是自然生出靈性,秦蒔還不可能做到如臂指使,可總比從前要容易得多。
秦蒔搖了搖頭,這法子并非她創(chuàng)建,對靈劍的損耗也不可謂不大。
不過好在秦蒔這些年搜集的各類材料都多得很,等來日尋個煉器師來重新煉制一番便也是了。
葉景江卻道秦蒔大可不必妄自菲薄。
便是天下人盡皆知曉此法又如何?又有幾人膽敢來拼著一個不好劍毀的風險來嘗試?
世人皆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可也從未見過當真有人心甘情愿去那龍?zhí)痘⒀ɡ飹甑靡痪€生機。
秦蒔原本難得會覺得不好意思。
可對上葉景江,她才發(fā)覺原本是她想的太過輕松了。
這人是當真不知道什么叫做謙虛二字,她與葉景江相比,也只能是小巫見大巫了。
秦蒔收起長劍,又捏了捏狐貍崽的耳朵,低聲問道:“可知如何出去?”
狐貍崽蹭了想秦蒔的掌心,對著那胖蓮藕使了個眼色,便朝著外界跑去了。
秦蒔與葉景江連忙跟了上去,心底還在犯嘀咕——這兩個小東西什么時候竟還要好起來了?
要好起來了的兩個小東西,竟還誰也不肯說,一致堅守著他們的“小秘密”。
秦蒔:“……”罷了,不說便不說。
左不過也是些小秘密,她半點都不好奇。
葉景江輕笑,指尖幾乎不自覺的戳了戳秦蒔鼓起的臉頰,眉眼彎彎道:“很少瞧見我們阿蒔氣到這個模樣?!?p> 秦蒔素日里的情緒波動不算劇烈,她的歡喜來得淡,悲切也來得淡,唯有那不知從何而來的心魔里帶著滔天的悔意與恨意。
能見她氣到這個模樣,也是難得極了。
秦蒔愣了愣,竟是一時間忘了躲開葉景江的手,嘴硬道:“我為什么要氣?我有什么好氣的?”
她心底明白的很,他們是她的,卻也不是她的。也因此縱然秦蒔將他們示作是自己的,能夠坦然地面對離別。
只不過現(xiàn)在有些突然罷了,她還沒有準備好。
葉景江輕笑,不去理會這嘴硬的小姑娘,轉而扣住了秦蒔的手腕,還美其名曰“怕與秦蒔走散”。
秦蒔心道從未聽過如此荒唐的話。
她堂堂金丹期修士,難道還能走丟不成?可偏偏葉景江那分明沒用多大力氣的手卻叫她掰不開似的。
“嗯。”
秦蒔好似聽見自己應了一聲。
可、可這怎么可能?一定是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影響到了她的心智。
秦蒔悄悄地抬起另一只手,按了按自己越來越燙的側臉,心道這日子果真是沒法過了。
她、她還怎么可能在葉景江的面前抬得起頭來?
只是秦蒔沒有看到,葉景江也沒比她好到什么地方去。
若是算起來,這位自稱筑基期的醫(yī)修也是頭一回這樣與旁人親密無雙,連走路都要扣著人家的手腕才肯安心。
葉景江忽然道:“阿蒔?!?p> 秦蒔不是很愿意搭理他,卻又怕葉景江喊個不停,著實是丟人,因而只好又耐著性子應了聲。
可那人卻又不肯出聲了。
葉景江覺察著自己越來越激烈的心跳聲,只好在愕然又坦然地情緒里承認——他葉景江,仿佛當真喜歡這個來自天一宗的小姑娘。
縱然他在心底為自己說過無數(shù)次好話,此刻也生出了幾分對拐帶年輕小姑娘的罪惡感來。
可想而知,來日若是讓他那死對頭天星子知道了,他們二人之間的交惡理由大約又該要多上兩條。
他大約是死活不肯對著天星子叫一聲師叔的,天星子大約也不可能會愿意多他這樣一個所謂的后輩,也不可能會高興看他拐走了秦蒔。
可沒關系。
大不了,他當天星子不存在便是了。左右他早晚能讓秦蒔也將他當做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