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旭是經(jīng)葉副總面試之后,招聘進來的,算是她的伯樂。雖然看起來他脾氣很大,但工程部的同事都知道,那是對外。葉副總對自己下屬都十分友善,總是笑意盈盈,而且從不吝嗇夸獎。他還經(jīng)常鼓勵同事進修,學設計、學3D軟件,鼓勵方旭多跟工程師學習跟項目。這么好的領導,怎么會說炒就炒呢?方旭心中很不是滋味。正在難過的時候,葉副總打電話來叫她去他辦公室一趟。
剛進辦公室,葉副總就示意她把門關上?!拔乙吡耍约洪_公司,你跟我走吧?”葉副總開門見山,方旭有點驚訝,原來是這么回事。從心底里講,她并不排斥跟葉副總一起離職,去做另一份幾乎相同的工作。對于方旭來說,好上司就等于好工作。不過不知道葉副總的公司在哪?規(guī)模怎么樣?要下決心跳槽,總是讓人有點害怕和擔憂,不知新工作幾時可以開始?沒上班之前自己上哪落腳呢?方旭又不大好意思開口問這些現(xiàn)實需要顧慮的問題,自顧自地胡亂想著。葉副總并不等她回答:“你跟著我吧?想工作就繼續(xù)幫我,不想工作就在家里呆著。你現(xiàn)在工資是三千五一個月,我每個月給你一萬塊開銷,你可以把家里人都接過來我?guī)湍阋黄鹫疹櫋!狈叫竦哪標⒌丶t了,血液仿佛轟地一下全沖到了她的腦門,她頓時有幾分明白了“跟著我”的意味?!拔摇摇彼龔埧诮Y舌,一萬塊一個月,對她來說是個絕大的誘惑,把家人接過來身邊,更是她不敢想像靠自己何時才能實現(xiàn)的夢想,她至今都在后悔沒曾接父親過來看看。她從沒想到過這種事情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一時間恍了神。葉副總了然地說:“你是我助理,我走了,就算你不走,他們也會炒你的,你不用急著答我,想好了打給我就好!”“喔…”方旭木然又慌亂地轉身走出了葉副總的辦公室,心仍在呯呯亂跳,她驚奇地意識到自己滿心的恐慌中竟夾雜著幾絲變態(tài)的高興,這算不算是一種認同呢?她想起了拋棄自己的男友周林峰。
她夢游一般往門外走去,下樓梯的時候,腳下一滑,一屁股摔在了樓梯上,手掌和尾骨都辣刺刺地疼。這一跤將她給跌醒了,她猛地想起,父親送她南下的那天,在車站遞給她的那張信紙,展開只有寥寥幾行字:“親愛的女兒,爸爸無能,讓你千里漂泊。只身在外,遇事萬勿焦急,總歸會有解決的辦法。無論何時,做人當以自重為根本!自重,方得人尊重!”這一跤,猶如迎面一記耳光、兜頭一盆涼水,驚得方旭頭皮發(fā)麻,心想這一定是父親想要拍醒自己吧?
方旭家鄉(xiāng)的鄰村,曾有一個漂亮的女孩,據(jù)說是在外面給人做小老婆,十分有錢,回家給父母蓋了一棟洋樓,村人多有羨慕。那時方旭正在讀小學六年級,父親陪她寫作業(yè)時與母親講起這件事,母親笑著說:“她還蠻有良心的嘛!”父親憤然道:“這樣的女兒,腿都應該打斷,還要她這種錢來蓋樓,不知廉恥!她女兒有這樣的行徑,也是他做父母的教養(yǎng)出來的!”
方旭的前男友周林峰,是她高中時代的同學,兩人在高三時,曾是同桌。
方旭讀大一的時候,周末經(jīng)常和同宿舍的伙伴們一道,坐著公交車在武漢四處游山玩水。有一次周末,方旭和室友們去東湖公園游玩,竟在湖邊兒上巧遇周林峰。兩人隔著老遠就發(fā)現(xiàn)了對方,興奮地高舉著胳膊迎上去,彼此雙手相握像小朋友一般歡蹦亂跳。
從此兩人便開始了頻繁的聯(lián)絡。青春的愛戀,熾熱如武漢的驕陽,少男少女們急于和同伴們分享這熾熱的喜悅,急于向世界證明這發(fā)自內心的熾熱。五彩繽紛的大學生涯,被這熾熱烙印出了無盡的甜蜜印跡。
畢業(yè)后,兩人一道南下,周林峰進了佛山一家同學所在的動漫公司做動漫設計師,方旭也經(jīng)自己同學介紹到深圳一家臺資廠做文秘工作。方旭進的臺資廠,工作壓力極大,幾乎每天都要加班到晚上八九點,周末單休。周林峰則更慘,晚上經(jīng)常要開小組會討論或是趕稿,而且個個周末都要值班。勞燕分飛,不得相聚。
滿心抱負的年輕人,并不害怕吃苦,甚至時常能以抗得住壓力或辛苦而自得??墒菂s不太受得了工作中各式各樣的小委屈。周林峰與上司越來越不睦,一氣之下便辭了工作,準備另找,心想反正多的是機遇,東家不做做西家。結果他連投了個把月的簡歷,竟一直無果。一向心高氣傲的他,最后竟淪落到要伸手問女朋友拿生活費的地步,這使他的虛榮心受到了極大的刺激。兩個月后,他終于經(jīng)不住留在武漢工作的幾個同學的一再唆使,打道回武漢發(fā)展去了。
周林峰回武漢之后,情緒一直很是低落,無論方旭如何安慰,他都一副落落寡歡的模樣。QQ聊不了幾句就沒話說了。方旭當時手上正在跟一個項目,感覺事業(yè)正值上升期。心中權衡再三,究竟是否要回武漢去陪他呢?可是之前告別親友南下,現(xiàn)在沒有任何建樹又都雙雙跑回去嗎?甚至連工作都沒了,還得重新找。家中父母會怎么想呢?同學們會怎么看呢?
方旭自問沒有這個決心,她實在覺得沒有必要因為一時的情緒調整問題,放棄目前這份收入穩(wěn)定、并且漸趨上升狀態(tài)的工作,她相信自己可以兼顧,周林峰也終會走出這消沉。
假如就這么不負責任地跑回武漢去,茫茫然再找工作,方旭覺得,這對于一個成年人來說簡直太兒戲了。如果在武漢好找工作,自己當初又怎么會下定決心千山萬水遠來廣東呢?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習慣了廣東這種快節(jié)奏的工作方式,她也喜歡這種生活不被人打擾、下了班各自關門獨享自己一方小天地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