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宣陽門西面的大約五畝空地上雜亂無章的站著一些少年人,大的不過二十,小的八九歲的也有。
這些人分成幾派,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平日里便廝混在一起的幾位紈绔湊在一起討論昨晚秦淮河風(fēng)雅居的畫舫上新來了的彈曲姑娘生的風(fēng)流,前日朝云閣紅蓮姑娘的初夜被劉家二郎得了云云。
世家里自詡風(fēng)流才子的郎君們自是不屑與他們?yōu)槲?,仆從在樹蔭底下擺了胡床與矮桌,時而接過仆從送來的冰鎮(zhèn)綠豆甜湯,吟誦這幾日有感而發(fā)的詩作。
南墻根陰涼處還有一撥人最是冷清,一位看上去約莫十來歲生的頗為俊俏的稚子百無聊賴的踢著地上的石頭,作小廝打扮的阿羅不時給他打著扇子。
這位俊俏稚子便是鄭微了。
她此時正在后悔,無比的后悔!
她大費周章的求了母親與皇帝舅舅來此,不是為了看這些效仿前朝涂脂抹粉的風(fēng)流才子無病呻吟,更不是聽那些紙醉金迷的紈绔子弟講風(fēng)流韻事的。
事情還要從五天前去謝家做客說起。
那日從蕭大郎媳婦處得知,皇帝要設(shè)立武院,磨礪這些惹貓逗狗,竟丟人現(xiàn)眼的世家子弟。
鄭微好奇這些紈绔們也不是頭一天惹是生非了,有那些跋扈的欺男霸女只要不是鬧得不是很大,都被自家老子抹平了。
這是招哪了只貓惹了哪只狗竟驚動了周帝。
打聽下來才知道,這事兒竟與拓跋宇有關(guān)。
鄭老夫人與鄭微這些時日一直在家養(yǎng)傷,長公主也沒進宮走動,鄭燁到是回府說過京都里眾郎君與拓跋宇打架的事情,也不過是當(dāng)作茶余飯后的談資并未上心。
月前,大周皇帝以拓跋宇重傷不宜挪動為由給大魏去了國書,大意是我國暫留貴國三皇子在蔽國養(yǎng)傷,大周乃禮儀之邦,不會因兩國正在打仗便為難貴國皇子,會妥善照顧,你不必掛念云云
大魏收到國書時也沒說讓拓跋宇回國,反而把他平日里使喚慣的仆從送了來。
這事情發(fā)生不久,戰(zhàn)場的形勢也發(fā)生了變化。
韓道遠(yuǎn)與謝暉分東西兩路進攻太原郡,大魏軍隊竟未激烈抵抗,幾乎棄城而逃。
只是攻打到黃河沿岸時,很多軍士水土不服,戰(zhàn)力減退才未能過岸。
前線大捷京都也跟著沸騰了,周帝龍顏大喜,派心腹沿千里黃河列戌置守,召了韓道遠(yuǎn),謝暉回京給他們慶功。
京里那些整日無所事事紈绔們此時突然記起了躲在四夷館養(yǎng)傷的拓跋宇,派了小廝仆從整日在四夷館門前叫囂。
拓跋宇雖也是張狂性子,但一來身上的傷未養(yǎng)好,二來寄人籬下的質(zhì)子身份,他也知道自己應(yīng)當(dāng)收斂性子,忍一時風(fēng)平浪靜。
但這些紈绔們卻不知見好就收,紈绔們的老子端得會揣摩帝心,在他們的有意放縱下越發(fā)變本加厲。
終于那跋扈慣了的劉二郎不滿足于只在四夷館門外潑糞水了,而是指使著仆從登堂入室,當(dāng)著拓跋宇的面辱罵大魏人膽小如鼠,大魏皇帝軟弱無能。
拓跋宇忍無可忍,手一揮鞭子一甩,劉二郎便被扔出了四夷館,跌在大街上。
那些仆從見自家郎君被打了,要替郎君討回面子,卻被拓跋宇的長隨一腳一個踢出了四夷館。
劉二郎惱羞成怒,召集了平日里一起跟他欺男霸女的公子哥兒們,誓要找回場子。
結(jié)果他們直接都沒有見到拓跋宇,便被人像下餃子似的扔了出來。
這回劉家二郎更是被揍得鼻青臉腫的。
若這事兒到此為止了,還可以說是孩子們之間的打鬧,不至于驚動周帝。
但每一個紈绔后面總有一個拎不清的長輩。
劉侍郎本來也心疼自家兒子被欺負(fù),但到底還是要臉面的,兒子被打老子找一孩子報仇總歸是丟人的,強自咽了這口氣。
但劉侍郎忍下了,劉家老夫人卻忍不下,次日便跑到皇后宮里哭訴去了。
不知是誰給拓跋宇偷偷報信兒,劉老婦人還沒出宮,拓跋宇哭訴的折子也進了宮,承在了周帝面前。
這事兒如此便鬧大了,周帝既氣這各家的郎君們無用,這么些人一起竟還被揍了,又氣拓跋宇小題大作,明明得了便宜還跑到他這里賣乖!
偏生拓跋宇的折子寫的聲淚俱下委屈至極,還一個勁兒的稱自己有罪沒管束好手下,如此周帝雖氣的牙疼卻也只能派人好生安撫他。
這回真是丟臉丟到大魏去了!
周帝身邊大太監(jiān)高寒見皇帝一整日都很氣悶,擔(dān)心本就體弱的他再引發(fā)舊疾,就提議道:“聽聞那大魏三皇子身手了得,一手鞭子耍的虎虎生風(fēng),咱大周不也是人才濟濟嗎,像韓大將軍家的四個兒子從小練得一身功夫,還有蕭家的三位郎君。若光明正大的比上一場,這大魏三皇子未必就是咱們大周兒郎的對手?!?p> 此話聽得周帝心里一動,面子已經(jīng)丟了,里子總得找補回來,“韓家那幾個孩子這回沒有隨韓道遠(yuǎn)出征,不若就讓他們與拓跋宇再戰(zhàn)一場……”
“不行,那拓跋宇重傷未愈”周帝轉(zhuǎn)念一想又否決了,“若此時逼著他再戰(zhàn),即便勝了也是勝之不武?!?p> “陛下,那就再等兩月,既讓那拓跋宇養(yǎng)好傷,也可再調(diào)教調(diào)教那幾個孩子,以備萬全?!?p> 高寒略彎了彎腰,笑著對周帝道。
“這主意好,”周帝一拍腿終于露了笑顏,“把宣陽門西邊那塊地騰出來讓禁軍副統(tǒng)領(lǐng)劉嶄親自調(diào)教韓家那幾個孩子。”
話畢,周帝略一沉思又道:“把京里那些閑的發(fā)慌整日招貓逗狗的浪蕩子們都抓來,隨著韓家那幾個孩子一起操練起來,多磨練磨練,省的整日給朕惹麻煩?!?p> “干脆設(shè)個武院吧,以后京里三品以上大臣家里七歲以上十五歲以下的郎君們都送來,朕專門找人給他們調(diào)教,省的都養(yǎng)于婦人之手,再養(yǎng)出幾個劉二來!”
高寒知道劉二郎算是被周帝記住了,劉侍郎今天上午被召進宮大罵一頓,讓劉侍郎回家再打劉二郎一頓板子,如今傷還沒好又要被扔進武院,怕是要遭大罪了。
次日上午,旨意便送往各家,蕭三郎聽說可以與韓家?guī)孜焕删黄鹆?xí)武,興奮的跑去報名了。
而鄭微與母親往蕭家做客,錯過了送往鄭家的圣旨,從蕭大郎媳婦那里聽說了。
離了蕭家,鄭微便告訴長公主,自己也要進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