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元年三月二十五天剛剛亮?xí)r,從即6墨縣境內(nèi)勞山里面突然傳出一陣歡快的歌聲。
“太陽出來我爬山坡,爬到了山頂我想唱歌,歌聲飄給我妹妹聽啊,聽到我歌聲她笑呵呵……”
隨著歌聲,一群人走出山來。前面是六個從十八到十六歲的精壯少年用粗壯的木棍抬著三頭肥大的野豬,再后面則是六個年齡更小一些的則肩上扛著獵叉、梭鏢,背著獵弓,此外還有兩條健壯的獵狗在這支小小的隊伍周圍跑來跑去。
對,你沒聽錯。這就是火峰的那首《大花轎》。
既然《大花轎》出現(xiàn)在了崇禎年間,那么這里自然要有一個穿越者,他就是此時正跟著眾人后面跑的那個黑小子。
他這一世姓劉,名多寶。別看他現(xiàn)在只有十四歲,但是作為一個穿越者也是有金手指的。
這次他就用勞山隨處可得的藥材配了些藥,拌在飯里放倒了五頭野豬。雖然春天的野豬沒有什么油膘,但除了留給山里獵戶的兩頭,把這三頭野豬抬到女姑口去應(yīng)該也能賣四五兩銀子,可說收獲頗豐。
小伙伴們心情好,見太陽出來便隨口唱起從劉多寶那里學(xué)來的《大花轎》,走路都輕快了不少。
劉多寶心情也很好,可這具身體只有十四歲,從雞鳴時分打著火把一直走到太陽都出來了,他的腳步已經(jīng)不由自主慢了下來。
在道路拐彎兒處,走在最前面的一個健壯的高大青年扭頭看到劉多寶已經(jīng)落在后面,又看看太陽便說:“多寶,累了吧,咱們歇歇再走?!?p> 劉多寶抬頭四下看看,見此處正是個山谷,就指著前面說:“這里地勢不好,咱們到前面坡上去再歇息?!?p> 眾人扛著一二百斤的野豬走了半天的山路,消耗很大,需要及時補充能量了。爬上山坡后,他們就把野豬放在路邊,聚在一起拿出裝水的葫蘆和昨晚在快活寨煮的肉吃喝起來。
劉多寶也從自己背的小背簍里拿出幾根肉骨頭丟給兩條獵狗,但獵狗剛啃了幾口骨頭就突然豎起了耳朵。站崗的兩個人向山坡下看去,便見樹木晃動,不多時便從一條山溝里鉆出人來。
從山溝里轉(zhuǎn)出來的幾個人猛然見到劉多寶他們不由愣了一下,然后既不走開也不靠近,而是一邊打量他們一邊商量起什么。
山坡上視野開闊,劉多寶和小伙伴們立刻就看到那些人手里都拿著刀子和棍棒,不敢大意,連忙放下手中吃食,拿起武器放在顯眼的位置。
大明統(tǒng)治下的膠6東此時表面上看著仍然還算平靜,但底下已經(jīng)是一副不折不扣的末世景象,大量農(nóng)戶、匠戶、軍戶不堪忍受苛捐雜稅或者上司欺壓盤剝而逃亡,許多人就選擇在各處山里落腳。
方圓幾十里的勞山里也藏了不少這種人物。他們大多只是為了活下去才藏進(jìn)山里,只要有口吃的就滿足了,但也有嘯聚山林,打家劫舍甚至為害一方的。
所以在這荒山野嶺遇到陌生人怎么小心都不為過,尤其是這種帶著刀劍的更是要加倍提防。劉多寶他們把武器亮出來就是警告對方,讓對方不要打不該有的主意。
胡才是個逃亡的軍戶,這幾年一直在作沒本的買賣。
昨晚他帶著手下這伙人洗劫了一個富戶,連夜走小道進(jìn)山就是為了避免被人看到?,F(xiàn)在進(jìn)了山反倒撞上這么一群人,他想到這下行藏難免要泄露了,不由大叫晦氣,便問手下被稱作智多星的商奇能:“奇能,怎么辦?”
此時雙方相聚不過三十多步,商奇能仔細(xì)看了看對面的人便說:“大哥別慌。我看對面年紀(jì)都不大,人也比咱們少。我過去看看,若是有機可乘咱們就作了他。若是不成,咱們走就是?!?p> 胡才連連點頭:“就這么辦?!?p> 商奇能又說:“大哥你讓大伙兒散開些,一會兒我讓你們過去的時候立刻圍住他們,千萬不要讓人跑了。”
胡才立刻應(yīng)了,指揮手下以樹林為掩護(hù)散開,商奇能則一個人走向劉多寶他們。
劉多寶這邊見一個拎著刀的瘦長漢子過來,年齡較大的張興祖拎著鐵叉上前一步便要喝問,那人卻搶先開口問道:“你們是干什么的?”
張興祖便答:“我們進(jìn)山打獵的。你們又是干什么的?”
“我們是去道觀燒香還愿的,因為帶的香火錢多,所以帶了家伙防身,你們不用怕?!鄙唐婺茈S口答道,還有意拉了拉肩上的包袱。
劉多寶和張興祖對視一眼,都聽出對方是騙鬼呢。
既然是去道觀還愿,又帶著許多財貨,就該走大路,不該鉆林子。
張興祖立刻喊道:“那好,咱們各走各的。”
這話就是告訴對方不要靠近,但商奇能嘴里說著“好好”,腳下卻加快了腳步。
劉多寶見漢子馬上就要走到近前,連忙打了個手勢。
都不用他說話,幾個拿著獵弓一直有意伏低身子的小伙伴立刻隱身在樹叢和山石后面作為后手。這還是跟山里的獵戶們學(xué)來的。
商奇能走到劉多寶他們跟前掃視一眼便看清對方只有八個人,除了兩個十七八歲的壯漢其余都不超過十五六的樣子。
他不由心中暗喜,不過地上的三頭野豬又讓他犯了嘀咕。他便問:“這野豬是你們打的?”
張興祖見那些人不像是良善之輩,為了讓對方不敢覬覦那幾頭野豬便想要虛張聲勢。他立刻答道:“是我爹他們打的。剛才見到幾頭狐貍,他們?nèi)タ纯茨懿荒艽??!?p> 說著他還煞有介事指了指旁邊一個山頭,他弟弟張繼祖也很配合地展示了一下比小伙伴人數(shù)要多的梭鏢。
張興祖本意是讓對方以為還有不少大人在附近,不敢打壞主意,但沒想到商奇能也很精明,看了一眼兩條朝他齜牙的獵犬便心里暗笑起來。
“既然是去逮狐貍,怎么會不帶上獵狗?想靠虛張聲勢嚇住勞資,你還嫩點兒!”
他心里就有個數(shù),便開始琢磨如何把這些小毛孩子一網(wǎng)打盡,眼珠一轉(zhuǎn)后裝做對野豬感興趣的樣子說:“這野豬不錯,賣給我們一頭吧。神前正好上供?!?p> 張繼祖注意到商奇能眼睛瞟向獵狗,就知道哥哥撒的謊八成是讓人家看穿了,連忙搶先拒絕:“不賣!”
“哎?你這小哥為什么不賣?那頭大的我出二兩銀子怎么樣?你們就是把豬抬到縣城去也賣不了這么多錢,我買了還省了你們的事?!?p> 說著,商奇能還真從懷里摸出一把碎銀子,同時又自顧自朝山溝里喊道:“哥幾個,我買了頭野豬,你們上來抬著!”
聽到商奇能招呼,胡才知道這是動手的信號,當(dāng)即一揮手便向山坡上走去。他手下強盜也都從樹林里出來,竟有十五六人,各個都拿刀持棍。
張繼祖眼看對方隱隱要把自己這些人包圍住,連忙厲聲喝道:“野豬我們不賣。你們不要再靠前,不然恕我們得罪!”
這下就是最遲鈍的小伙伴都感到了威脅,除了藏起來的幾個人外都舉起鐵叉和梭標(biāo),對準(zhǔn)了商奇能。
商奇能見對方竟然不被銀子誘惑立刻又生一計。
他收起笑呵呵的嘴臉高聲叫道:“哼!敬酒不吃吃罰酒!既然你們不被把野豬賣給爺爺,爺爺還不買了!”
“現(xiàn)在把豬留下給老子滾!這野豬都是爺爺?shù)牧?!?p> 他這么說其實并非想放小伙伴離開,而是想讓小伙伴們以為不會有生命危險,把注意的重點轉(zhuǎn)移到如何保住野豬上,給他實施包圍的時間。
果然,有兩個小伙伴立刻一抖鐵叉:“想搶俺們的野豬,問問俺這鐵叉答不答應(yīng)!”
見這些小屁孩果然沒有立刻走人的意思,商奇能很為自己的欲擒故縱之計得意一番。
劉多寶此時卻看到從樹林里出來的那些漢子中有幾個人背的包袱竟然是綢緞的。
這個時代誰家奢侈到用綢緞作包袱?你以為你是皇帝嗎?
顯然這是一幫強盜,在昨晚上搶劫時隨手扯了塊綢緞把搶來的東西一包就背在身上。
這些強盜剛作了案又是由小路進(jìn)山,明顯是想隱藏蹤跡。按理說他們遇到人應(yīng)該躲著走,現(xiàn)在他們卻湊上來,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意圖殺人滅口!
胡才等人聽商奇能的叫喊便明白了他的心思,立刻加快腳步。本來雙方相距就只有三十多步,轉(zhuǎn)眼之間他們就上了山坡,小伙伴們現(xiàn)在想走也來不及了。
但商奇能臉上是個謹(jǐn)慎的人,依然在忽悠:“怎么?還要爺爺動手不成?要是讓爺爺動手可難保不要了你們的小命!還不快滾?”
說著,他一揮手里的長刀掃在眼前的一把鐵叉和一把梭鏢上。
叮當(dāng)兩聲,鐵叉和梭鏢被他蕩開,這讓他心里又是大喜。
果然是一幫沒見過血的雛兒!我說不想取他們性命,他們就不敢先動真格的。待我搶先發(fā)難,保準(zhǔn)他們還沒明白過來就身首異處。
如果這里沒有劉多寶,他的判斷可能還真是沒錯。
但劉多寶作為穿越者,雖然眼下只有十四歲的外表,兩世相加卻有四十多年人生閱歷。
他眼見形勢危急心里便已經(jīng)有了決斷。
現(xiàn)在的情況是跑肯定不行了,戰(zhàn)說不定還有一條生路。
十一個人對付十五六人不容易,要想打贏,那就只能先下手為強!
打定主意后他把手藏在身后暗暗打了個手勢,然后大喝道:“竟然敢搶我們的野豬?你也不打聽打聽我?guī)煾甘钦l!”
他故意做出一副色厲內(nèi)荏的表情。
商奇能感到好笑,又樂得拖延時間便咧著大嘴笑問:“那你告訴我你師父是誰?”
借著說話的功夫,商奇能把手里刀已經(jīng)收到最易于發(fā)力的位置,只等自己人把這些小毛孩子圍定,他就暴起發(fā)難。
卻聽劉多寶大聲說道:“我?guī)煾缚墒谴蟠蟮挠忻?!你可聽好了,我?guī)煾附小f…小…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