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劉多寶他們正在作坊里盤土灶,小金豆突然像一陣風(fēng)刮進院子。
劉多寶今天過生日,還以為是娘叫金豆來叫他回去吃飯的,誰知金豆卻高興地喊道:“哥哥哥哥,爹回來了!爹回來了!”
劉多寶這一世的爹出海三個月才回來,家里人一直擔(dān)著心。劉多寶連忙跟著金豆來到村口,就看到膀闊腰圓的劉錦奎正指揮一些人把兩輛驢車上的東西卸下來。那些東西正是劉多寶托大舅和牛大夫買的藥材,器具。
劉錦奎已經(jīng)從孫萬全那里得知了事情經(jīng)過,見到劉多寶跑過來,他一瞪眼:“勞資不在家你小子就要上天???你能不能安分點兒?你看誰家的孩子有你這么讓人操心的?”
劉多寶只能苦笑。
這不能全怪哥??!
幸好張丑牛說了句公道話:“這事不能怪多寶。是徐家和白蓮教先找的事?!?p> “這次咱們村不但得了許多錢糧,村里人欠徐家的債不用還了,夏糧咱也有借口不交了,總算能好過一兩年。大伙兒都夸多寶有本事呢?!?p> 劉錦奎訓(xùn)斥劉多寶只是因為見到母親和妻子多半被這次的事嚇得不輕,聽了張丑牛這句話他也覺得與有榮焉,很猥瑣地摸了摸劉多寶的頭:“那是。也不看看這是誰的種?”
這話讓劉多寶一腦門子的黑線。
哥是穿越客,和你有啥關(guān)系?
唉,沒處說理去啊!還得作出父慈子孝的惡心樣子。
村中眾人見劉錦奎出海數(shù)月剛剛回家,便自告奮勇把那些卸在場院上的東西搬到作坊去,讓劉多寶只管跟著劉錦奎回家。于是劉錦奎便用一根桿棒把一個包袱挑在肩上拉著劉多寶和金豆銀豆回了家。
剛才家里人已經(jīng)在村口相見過,娘和奶奶便先回家準備飯食。待父子三人回到家的時候,冒著熱氣的長壽面,金黃的面醬和水靈靈的小蔥便已經(jīng)端上了桌。
劉錦奎隨手放下桿棒和包袱,在衣服上抹了抹手就坐在桌邊。
“好家伙,可餓死我了?!?p> 說著他就去要抓饅頭,劉多寶忙一把擋住他的手:“爹,你還沒洗手呢?!?p> 一個大巴掌照例又打在劉多寶后腦勺上。
“要你管?你是爹還是老子是爹?”
話是這么說,但劉錦奎還是先洗了把手才又坐下。
奶奶遞過去個饃問:“這次怎么去了這么長時間?”
“有些事兒耽擱了?!?p> 劉錦奎含糊地回答一句,但卻看到大兒子目光灼灼地盯著他,讓他很是心虛,連忙低頭避開兒子的目光。
“爹,到底出了什么事兒?”
終于劉多寶還是問出了劉錦奎最擔(dān)心被問起的問題。
劉多寶的話一向不會無的放矢,一下子除了兩個小的,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劉錦奎臉上。
劉錦奎知道自己這個兒子有多妖孽,那件事情自己瞞不了他多少時間,于是只得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對劉多寶罵道:“小兔崽子就不能讓人好好吃頓飯再說這種喪氣事兒???”
然后他嘆了口氣才說:“這次出海把本錢賠光了。”
“?。吭趺椿厥??”
老娘一聽說二百多兩銀子沒了,立刻就炸了。
劉多寶卻毫不意外。剛才他看到劉錦奎的神情一直不自然,而且沒有象往常出海后回家時一樣買點東西回來,就知道肯定出了事,所以他只是靜靜等著聽下文。
劉錦奎苦惱地說:“這種事兒你們都想不到。俺們船到皮島,就與往常一樣把貨賣給官府,拿了紅票等著領(lǐng)銀子。可誰想到左等銀子不來,右等銀子不來,好容易那天聽說有登州的船把軍餉送到,便忙去領(lǐng)銀子。”
“誰知人家竟說俺們那從衙門里領(lǐng)出來的紅票上的印是假的。跟那些丘八就沒處說理去,幾家的貨最終全都打了水漂?!?p> 對自家被騙這件事劉錦奎到現(xiàn)在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便看向兒子。
“你說這俺們好幾個人也不是第一次去皮島買賣,怎么就會讓人用假紅票騙了呢?”
“你要做買賣的事你大舅都跟我說了。我便考考你。這事兒你若是能說出個頭緒來,那這事便由你。若是你說不出個頭緒來,那便是你還沒有那做買賣的本事,這做買賣的事便算了?!?p> 劉多寶不由一撇嘴。
又來?每次不好意思張嘴問人家都說要考考人家。以為哥傻,真信你???
劉多寶為了應(yīng)對明末這亂世一直很注重打探消息,所以這皮島的事情他也曾問過劉錦奎,再結(jié)合后世的知識他便弄清了這個皮島的來龍去脈。
那是天啟元年,毛文龍受遼東巡撫王化貞之命襲擊后金要塞鎮(zhèn)江,被后金追殺到朝鮮,于天啟二年在朝6鮮椵島設(shè)立據(jù)點,將其改名皮島。明庭為從南面牽制后金,在皮島設(shè)置東江鎮(zhèn),以毛文龍為總兵,管轄呂順口以東諸島嶼。
東江鎮(zhèn)所在盡是海島,無法耕種,只能仰賴登萊、天津海運糧餉。但朝廷總是運力不足,不能保證皮島糧食物資供應(yīng),所以毛文龍便自行招誘客商往皮島販運貨物,東江鎮(zhèn)以軍餉支付。
可朝廷運送的軍餉也不能及時運到且嚴重不足額,因此商人把貨物送到后多是先行交割,然后在衙門領(lǐng)取憑證——紅票,等軍餉運到后再憑票拿錢。
在劉錦奎看來,衙門的文書肯定不會有假,所以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是如何被騙的。但劉多寶從信息爆炸的年代穿過來,自然對那些內(nèi)外勾結(jié)的事情了解得更清楚。
他便給劉錦奎解釋:“這定然是皮島衙門里的人要坑你們。因為這種銀錢上的往來,你們不可能隨便什么人都信,只能是衙門里的人串通了才能騙得過他?!?p> 劉錦奎還是不解:“可俺們也不是第一次去皮島販貨,都是和那些人交接,為何那些人早不坑俺們?前幾次也是那個吏目給俺們開的紅票,從未出過差錯。”
劉多寶笑道:“初次往皮島販貨時你們?nèi)说貎缮?,必定小心翼翼,那些人?yīng)該不好下手。但是幾次以后你們定然自以為和那些人混熟了,便沒了什么戒心,人家此時做手腳才容易得手?!?p> “再一個,只怕有人前幾次獲利之后販的貨會越來越多,人家這時候下手才會獲利最大。這有個名頭,叫殺熟。”
劉錦奎一拍大腿:“還真是!這次那王三才為了多販貨,還借了一百多兩銀子的債。這些當(dāng)官的果然心黑!”
顯然如果不出意外,這個王三才是很難翻身了。相比之下劉錦奎雖然賠了錢,但至少還沒有欠債。
果然在自己難過的時候只要想想還有比自己更難過的人心情就會好一些。何況家里還有劉多寶掙的五十兩銀子加上存在張老實那里的銀子,也算有東山再起的資本,因此在唏噓幾句王三才之后,桌子上的氣氛就恢復(fù)了不少,劉錦魁也便詢問起徐家的事來。
劉多寶便撿重要的把事情前因后果說了一遍。劉錦奎聽到大家殺進徐家那段兒,不由拍大腿,深恨自己錯過了如此精彩的戲碼。
劉多寶連忙提醒道:“你剛才沒有難住我,可就算答應(yīng)我做買賣了啊!”
劉錦奎拍了拍胸脯說:“你爹我什么時候說話不算數(shù)過?我這趟回來就先幫你把這買賣做起來。”
這下劉多寶臉又黑了,趕緊跟劉錦奎約法三章。
“那有些話咱爺倆要先說清楚。這買賣如何做要聽我的,爹你看著就是,不能亂插手。”
這話把劉錦魁差點氣了個倒仰。他舉起巴掌做式要打,劉多寶則連忙配合的跳開,以此表示“你是爹,我怕你”,但是臉上卻沒有絲毫的畏懼。
劉錦奎在這個妖孽般的兒子面前總有一種挫敗感,而且這次他把本錢賠光了,在兒子面前說話也硬氣不起來,所以他也只能虛張聲勢一下便不再提此事,同時心里暗自慶幸家里還有兩個正常的兒女可以讓自己找到作家長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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