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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江軼事

第四十七章 薛培紅引導(dǎo)察工棚 周天瑞出資建工房

浦江軼事 周子元 2706 2021-08-05 18:54:58

  周天瑞端坐在大班桌前,翻閱著助理編寫的月度經(jīng)營匯報。秘書端來加了威斯忌的濃咖啡,遞上插了麥管的巴拿馬雪茄。周天瑞接過雪茄含在了嘴里,秘書立即拿起打火機(jī)打著了火,湊近雪茄。周天瑞輕輕地點拍一下他的手背,吸著了雪茄,然后噴出了一股煙霧。

  助理在報告中寫到:“春季到來,時疫流行。工人請病假的近一成,影響了生產(chǎn)進(jìn)度。產(chǎn)品的交貨期一再拖延,惹得幾家客戶提出終止訂單的要求?!?p>  周天瑞思忖道:勞資關(guān)系決定了生產(chǎn)效率,唯有與工會搞好關(guān)系才能保障產(chǎn)品及時交付。工人為何會息工這多人,是真的是生病了,還是另有緣故?他讓秘書召來了各工廠的工會成員商議此事。

  各家工廠的工會成員都到會了。周天瑞首先問道:“最近工人息工量大的出奇,究竟是因為生病,還是有其他原因?”

  “大多數(shù)是因為感冒、拉肚子的原因?!?p>  “怎會有那么多的人感冒拉肚子呢?”周天瑞置疑地問道。

  紗廠工會的副主任薛培紅,直截了當(dāng)?shù)卣埶焦と藗兊木幼〉貐^(qū)看看,說看過后就明白了。周天瑞當(dāng)即調(diào)來了幾輛車,與薛培紅一行到工人居住的棚戶區(qū)去查看。

  工人們用竹條搭建的棚屋,外面用爛泥糊住了縫隙,腳底下是泥地;房頂是用瓦片遮蓋了的,有的房頂甚至是用茅草夾淤泥來遮蓋的;屋里用木板搭了閣樓,上面是睡覺的臥室,下面充當(dāng)廚房、客廳和飯廳。

  薛培紅邊走邊向周天瑞訴說著工人們的抱怨,說:“我們過的啥日子呢?吃水不清,點燈不明,走路不平,出門不太平?!?p>  周天瑞努力保持著尷尬地笑顏,不時略略地點頭。薛培紅帶他圍著工人們住處轉(zhuǎn)了一圈。屋后有條極臭的黑水溝,上面浮著死雞、死老鼠的尸體。水溝的兩岸長滿了茅草和矮小的灌木。草叢里有蛇蝎鼠蟲出沒,常有雞鴨失蹤于此間。夏日里,路人經(jīng)過便“嗡”的一聲瞬間騰起一團(tuán)蚊蠅黑霧。

  這是條工人們挖掘出來連通前面那條小河的水溝,供在這里居住的人們傾倒生活用水,甚至涮馬桶倒糞便都倒入這臭水溝里。工友們?yōu)榉奖銉A倒污水,把棚屋盡量建在水溝邊。棚屋下支了多根木頭的柱子,直接插入在溝渠邊上。由于地勢平緩,清凈的河水流入這條水溝的水量很小,流速也很緩慢,只有老天爺下雨時才能把污水沖入蘇州河去。

  棚屋的南面稍遠(yuǎn)處另有一條小河。河面上有不少浮萍,兩岸的草叢里躲避著很多的青蛙和蛇蟲;到了夜晚,此起彼伏的蛙鳴聲能傳出數(shù)里地去。工人們淘米洗菜全仗這條小河了,好在這是條活水河,緩緩流動的河水蕩滌了人們遺留的污濁。

  河埠頭有十來個光著身子嬉戲的頑童,雙手挖著泥團(tuán)甩向?qū)Ψ剑蒙砩蠞M是泥漿。周天瑞的目光從頑童們的身上移開去。他緊繃著臉不吭一聲,默默地跟在薛培紅后面查看著環(huán)境,心里頗有些內(nèi)疚地思索著。工人們疾病越來越多,瘧疾尤為多發(fā),看來全是這居住地的原因了。為工廠的發(fā)展計,也該建造適合工人居住的宿舍,好讓他們的子孫后代都在工廠里效力。

  周天瑞盤算著該抽調(diào)一批資金,在工廠的空地上建一批工房,已經(jīng)到了必須解決工人居住宿舍的時候了。他把這個設(shè)想告訴了薛培紅,公司會逐步改善工人們的待遇,至于薛培紅代表工會提出的增加工人工資的要求,他也會盡快與股東們商議后給予答復(fù)。他請薛培紅向工人們轉(zhuǎn)達(dá)他的意見,要求工人們不要聽信青幫的挑唆,時不時地就搞什么罷工。薛培紅不置可否地微微點頭,不做回答。

  回到公司,周天瑞坐在大班椅上思忖道:倉廩實,則知禮節(jié);衣食足,則知榮辱。解決了工人的吃住問題便能讓工人安定下來,他們就再不會輕易地聽信青幫的挑唆,搞什么罷工了。青幫控制的工會,無節(jié)制地提出漲工資的要求,是為了在工人身上多刮些錢財;必須在工會里安插自己的人。他首先想到的是大師兄,便打電話約大師兄下班后到粵菜館吃頓飯。

  周天瑞在粵菜館定了包間,靜等大師兄到來。須臾,大師兄穿著工裝走進(jìn)了包間,脫了工裝坐在了椅子上,說:“你今天胃口這么好,請我喝酒?!?p>  “有事要商量呢。你是工會的成員么,我不問你還問誰去呢。”

  “是為工人們息工的事?”大師兄微笑地望著他。

  “是呀!最近工人們息工的人太多了,是青幫煽火鬧事,還真是有這么多人病倒了?”周天瑞滿臉的倦色。

  “春天容易感冒鬧肚子,工頭們乘機(jī)挑唆工人提出漲工資的要求?!贝髱熜终f。

  周天瑞為大師兄倒上了熱氣騰騰的加飯酒,兩人碰杯便一飲而盡。“工頭為啥有這么大的影響力呢?”

  大師兄說:“工頭都是青幫的人。工頭們找來的男工為了找個靠山,多數(shù)也加入了青幫。工頭里又分幾個派系,相互拆臺腳,爭奪工人的控制權(quán)。誰控制的工人多,獲得銀子也多。工人們每月都要忍聲吞氣把自己的血汗錢,拿出二三成去孝敬工頭,唯有這樣才能在工廠里混的長遠(yuǎn)?!?p>  “哦,原來是這樣的,最會鬧事的是哪幾個人?。俊敝芴烊鹌诖貑柕?。

  “宋均克和他的老婆小金寶是最會鬧事的,他們的背后就是拿摩溫?!?p>  “宋均克其人如何呢?”

  “這個人工人們都很怕他的。他動輒就動手打人,非常陰狠。他背后有拿摩溫?fù)窝?。誰得罪他,就等于得罪了整個工廠的拿摩溫和工頭?!?p>  “這樣的惡霸,陳總經(jīng)理不管么?”

  “呵呵,陳總經(jīng)理,恐怕他還得向工頭們服軟,不然,這總經(jīng)理位子怕是難以坐得穩(wěn)呢!”大師兄微微地?fù)u著頭說。

  “哦,他憑什么這么橫行霸道呢?”周天瑞不解地問道。

  “你可記得前年,陳總經(jīng)理找來個工程師,主管研制細(xì)紗機(jī)的。這工程師技術(shù)不錯,很快就接近成功時,卻逼得辭職而去?!?p>  “有這么回事。但具體原因我不大清楚的?!?p>  “事情根源在他老婆身上。他老婆實在是長得漂亮,腰身又好,陳總經(jīng)理把他老婆安排在檢驗室做檢驗員。這宋均克隔三岔五地尋機(jī)會去調(diào)戲他老婆,弄得人家無法正常工作。這工程師忍無可忍就在檢驗室等著宋均克。那日,宋均克又喝得醉醺醺地走進(jìn)檢驗室,見到工程師竟然毫不知羞恥地說,要工程師把老婆讓給他?!?p>  “這也欺人太甚了!”

  “工程師拿起檢驗室的一小瓶硫酸,對著宋均克的臉要潑下去,宋均克的酒也被嚇醒了,乖乖地溜走了。”

  “那不是他服軟了么?”

  “到了晚上,宋均克帶著一幫人去砸工程師的家。幸好工程師早已收拾了細(xì)軟,帶著妻子回東北去了?!?p>  “陳總經(jīng)理沒管么?”

  “他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不介入此事。但聽說是陳總經(jīng)理把工程師夫妻倆送上火車的。工友都在說,若不是工程師及時走脫必定回命都沒了,他妻子就更慘了!”

  周天瑞若有所思地緩緩地點頭,臉色變得鐵青,問:“咱們紗廠的女工們都聽誰的?”

  “薛培紅和姚金風(fēng)?!?p>  “這兩人中誰在女工中最有威信呢?”

  “那還是薛培紅?!?p>  “為什么?!?p>  “薛培紅為人嚴(yán)謹(jǐn),不招搖惹事生非,遇事就事論事,不東攀西扯的。姚金風(fēng)滿嘴的大話,愛咋呼,東拉西扯地把小事扯成大事,招人嫌。”

  “哦,但工會還是要看工頭的臉色行事的。”

  “嗯,那是沒辦法改變的事實。我順便勸你一句,輕易不要去招惹青幫,你沒有這個實力與他們斗的?!贝髱熜侄似鹁票伙嫸M,挾了塊醬鴨塞進(jìn)了嘴里。

  “嗯,我會注意的。”他言不由衷應(yīng)道。

  周天瑞當(dāng)然深知,不僅是自家工廠,乃至整個社會都有黑幫勢力的陰影,僅憑資方的力量,根本無法清除工廠里的幫會是勢力。他能做到的只是在工人隊伍中逐步摻入自己的人馬,減輕幫會勢力對工廠的危害。

  為對付青幫工頭們,他必須拜青幫的碼頭,以毒攻毒,以他人之矛攻他人之盾,方能使得工頭們相對的安定。從長遠(yuǎn)來考慮,應(yīng)該不斷地從寧波招來同鄉(xiāng)子弟,盡快發(fā)展和培養(yǎng)自家的子弟兵,逐步擺脫青幫的黑勢力。

  他回到寫字間旋即下令,公司下屬各工廠都要為年輕的工人建造宿舍,為拖家?guī)Э诘墓と松w一批工房,逐步改善工人的居住環(huán)境。如果工廠沒有空余地塊的,可就近購買地塊建造。此事由周培康負(fù)責(zé)辦理,在年內(nèi)先建成一批工房。同時,不間斷地從寧波招收工人,補(bǔ)充工人隊伍;逐步把流氓、野雞、潑婦之類臟東西清掃出公司!

  經(jīng)過幾十年的歷練,周天瑞積累了豐富的公司管理經(jīng)驗,意志非常地堅毅,不會輕言敗退的;只要他認(rèn)準(zhǔn)了對手,總要想盡辦法把其置于死地。他已經(jīng)牢牢地記住了宋均克這個名字。

  他對工廠管理也是有獨到的方法的,尤其是實行棉鐵聯(lián)營之后,二家紗廠均獲利頗豐。辦公司十余年來,總的來講還算是比較順利的。唯一令他頭痛不已的是一萬多名工人的管理總是感到力不從心。工頭欺辱工人的事情常有發(fā)生,他卻不能插手管理。稍有不慎,工頭們就拉閘關(guān)機(jī)器,嘴里叫喊著:“停擺了,停擺了?!惫と藗儽阌砍鰪S門去了;把半成品、原料扔得滿地都是,任人踐踏。甚至機(jī)器會無緣無故地?fù)p壞,值錢的工具無緣無故地失蹤了,讓老板損失更大。

  這是青幫在其間搗亂的緣故。他只能采取息事寧人的辦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求得一時的安寧。然而,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工人之間糾紛驟然而起。廣東的銅匠,寧波的木匠,蘇北的力夫之間鬧得勢不兩立,背后竟是青幫為奪取對工會的控制權(quán),挑唆工人們相互斗毆。

  男工經(jīng)常酗酒斗毆、罷工、鬧事,而女工相對穩(wěn)定。用女工工資比男工低,男工的工資比女工高出近一倍。周天瑞設(shè)想除了技工外其他場所盡量少用男工,能用女工替代的崗位就盡量女工,就連清花間的男工也逐步換成身坯粗壯的女工。這樣不但能減少工資開銷,還能減少罷工鬧事,打架斗毆的機(jī)會。

  工人的素質(zhì)是公司發(fā)展的主要障礙。周天瑞決定全面實行養(yǎng)成工制度。公司的子弟學(xué)校晚上開辦夜校培訓(xùn)工人。通過培訓(xùn)提升工人們的素養(yǎng),逐步培養(yǎng)公司內(nèi)部抵制青幫的勢力。而且,工廠里不僅有青幫,還有共產(chǎn)黨員在工人中間發(fā)展黨員,宣傳共產(chǎn)主義。唯有培訓(xùn)大量的養(yǎng)成工,逐步改變工人隊伍的力量對比,使工人們擺脫青幫的控制,也不受各方的政治勢力的教唆,培養(yǎng)成為專業(yè)的技術(shù)工人。

  最近,紗廠的工人大批量跳槽,原因是歐美和日本紗廠相繼開業(yè),洋老板開的薪水比華商高得多。他指定大兒子周培康立即執(zhí)行養(yǎng)成工計劃。周培康在申報上刊登了招聘養(yǎng)成工的啟事,在公司設(shè)招聘寫字間,盡管周培康想盡了辦法結(jié)果卻不理想,沒有選聘到足夠的工人。然而,紗廠的各車間里又跳槽了不少工人,已經(jīng)嚴(yán)重影響工期的進(jìn)度了。

  周天瑞叫來了拿摩溫,詢問工人跳槽的原因。拿摩溫解釋說:“工人們跳槽是越來越多了。現(xiàn)今工廠里的擋車工都跑了三成,機(jī)修、裝配工也跑了一成多,大都數(shù)跑到了歐美和日資廠去了。”

  拿摩溫心里非常地得意,你不是要跳過我們招聘工人么,我等先送走一批工人到歐美和日資廠去上班,賺到一大筆錢。如今上海灘開紗廠的洋老板多得用卡車?yán)?。你急著用人,洋老板也急著用人,我送一個熟練工人進(jìn)去就可以賺到十來只大洋??尚δ氵€在跟我們斗法,想自己掌控工人的招聘權(quán),這不是要掐斷我等財路么!可你沒有想清楚,斷了我等的財路,就是斷了你的生路。全上海灘的工人都是青幫掌控的,你能斗得過嗎?

  “能不能叫他們回來呢?”周天瑞問道。

  “這怕是不大容易呢。”

  “為啥呢?”

  “人家托人送禮走關(guān)系,好不容易搶到只金飯碗,你又叫人家跳槽,哪有這么容易呢!”

  “工廠里還差那么多的工人,你有什么辦法應(yīng)對呢?”

  拿摩溫暗自得意,大批量招聘工人,這怕是要挑我發(fā)大財了。他臉露喜色,狡詐地說:“老板,你不用著急。招工人么,我還是三只手指捏螺螄手到擒來!”

  周天瑞直起腰來出了口氣,眼中透出一絲寒光,冷漠地說:“那好,招工的事就拜托你了。而且,招來的工人,以及現(xiàn)在工廠里的工人不再大批量跳槽,這件事必須得拜托你了!”

  “老板你就放一百個心吧,我準(zhǔn)保把工人找齊,而且還都是熟手。我會放話下去,誰敢亂跳槽,就別想在上海灘的工廠里混了!”

  “那好,拜托了。”

  果然,拿摩溫很快找來了幾百名熟練工人。周天瑞自然是很是高興,塞給了拿摩溫一只厚厚的紅包,讓他繼續(xù)招聘工人。

  周培康說:“爹爹,他們又在糊弄你呢!他會給你弄來一幫不夠年齡女孩,甚至到農(nóng)村里去買一批包身工來應(yīng)付你的?!?p>  周天瑞沉默片刻,說:“那明天早晨,我們在廠門口一看便清楚了?!?p>  清晨,周天瑞轎車停在工廠對面的街道上,遠(yuǎn)遠(yuǎn)地觀察著。他帶著周培康、周毓隆來觀察拿摩溫究竟是招聘來些什么樣的工人。

  新來的女工們排著長隊依次進(jìn)入廠門。門衛(wèi)們設(shè)了標(biāo)桿,凡身高夠不著標(biāo)桿的就不讓進(jìn)門。不少女工身材瘦小伸長脖子往廠門里進(jìn),看她們的年齡怎么也不會有十五歲的樣子。周天瑞的目光朝女孩的腳底下一掃,看見女孩仿佛是在踩著高蹺,鞋子底下有一副厚厚的木屐;這分明是有工頭教她這樣做的。門衛(wèi)似乎喝多老酒沒看見這一切似地,讓那些不夠年齡的女孩輕松地混進(jìn)了廠門。周培康欲下車前去詢問,周天瑞擋住了他,說:“算了吧,不癡不聾當(dāng)不得家翁。只要把活干了,這些事情咱們就睜只眼閉只眼,只當(dāng)沒看見吧。”

  “那就由著他們這樣鬧騰嗎?”周培康恨恨地說。

  “人在江湖,哪能諸事如意呢?你要是意氣用事,沖過去堵住了拿摩溫和工頭們的財路,他們就會煽動工人們罷工,挑唆工人跳槽,掐斷了你的生路。要想解決這個事情,就必須要有一大批自己培養(yǎng)出來的工人!我籌劃著回天臺鎮(zhèn)去招數(shù)千名同鄉(xiāng)子弟,來培訓(xùn)成養(yǎng)成工,分派到各個工位上去。畢竟是人不親水還親呢,有事也好講話的,總比這幫動輒就罷工的赤佬強(qiáng)百倍呢!”

  “我卻不以為然?!?p>  “為啥呢?”

  “一幫白相人侯在工廠門口,專門搶劫、猥褻、強(qiáng)奸下夜班的女工。就因為這安全沒保障,好些女工們都跳槽到歐美或日本紗廠去了。我們好不容易把他們從鄉(xiāng)下弄來調(diào)教的好了,倒便宜了西洋人和東洋人!”

  “洋人的工廠薪水高,安全有保障,女工怎能不跳槽呢?”周毓隆插嘴道。

  “要論薪水么,英國人給的最高,老板對工人比較尊重些。日本人的薪水只是英國的一半,而且,日本人對工人比較嚴(yán)厲,所以,女工最想去的是英國人開的工廠?!敝芘嗫嫡f。

  “我早聽說了。洋人對工人很和氣,倒是華商的工廠里烏七八糟的事最多。工頭實際上掌控著招聘權(quán),找來的女工中有很多是包身工。”周毓隆說。

  “包身工不稀奇的,哪家工廠都大量存在的?!敝芘嗫挡灰詾槿坏卣f。

  “那是工頭到農(nóng)村以很少的錢買來女孩,弄進(jìn)工廠來做包身工。包身工的工資一拿到手,轉(zhuǎn)手就交給了工頭,自己落不了幾文分錢的??蓱z她們吃的極差,幾乎衣不遮體,冬天手腳上長滿凍瘡,真正是作孽呢!”周毓隆說。

  “這種情形太過殘酷了。你們?yōu)楹尾蝗ジ缮婺??即使稍微改善女工的生活也是功德無量的事??!”周天瑞惱怒地說。

  “管不得!除非我們不想開工廠了。不光是我們,上海灘的老板們誰也惹不起這幫白相人的,還得月頭月尾地送錢孝敬這幫畜生。一旦得罪了這幫畜牲,他們就會唆使工人搞破壞,弄得次品不斷增加,機(jī)器無緣無故地?fù)p壞了,產(chǎn)量持續(xù)降低;還會煽動工人罷工?!敝芘嗫嫡f。

  “叫過巡警嗎?”

  “叫巡警?那無疑是請狼入室。警察和工頭都是青幫的同門兄弟,誰要是嫌事不夠大,衣袋里的銀子太沉重,那就叫巡警來拿走些。要解決這個難題,唯有去拜會杜先生,請他約束這些徒子徒孫,才有安穩(wěn)的日子過!”周培康無奈地說。

  周天瑞說:“咳,這皆因社會治理的欠缺,使得青幫成為對抗資方壓榨工人的團(tuán)體組織。正是青幫的騷擾欺凌,才使得女工們參加姐妹會和共產(chǎn)黨辦的夜校?!?p>  “就這樣的局面,該如何面對才好呢?”周培康問道。

  “我們得慢慢來逐步滲透,總要培養(yǎng)我們的工人群體,才能保障我們的事業(yè)后繼有人。”

  “那就盡快到寧波去招同鄉(xiāng)人。”

  “好吧,你就帶人去辦吧?!?p>  “我的意思還是等宿舍建成了再去招人不遲,反正也等不了幾天了?!?p>  半個月后,新宿舍建成了。周培康便帶著周毓隆去了寧波招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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