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里

　　冬天的風(fēng)，吹冷了一些熱血。

　　在紅色的條幅上，寫了幾行大字：“中國著名勵志演說家ⅩXX”。學(xué)校在冬天請了一位演講家。光禿的樹干上，綁了白繩，上面是“拼搏高三，感恩父母”“夢想一定實現(xiàn)”等令人沸騰的話語。千余人坐在操場上，演講臺上的主角也即將登場。

　　當(dāng)我匆匆回到寢室，躺在床上裝以經(jīng)入眠時，忽然發(fā)現(xiàn)這一上午似乎，似乎毫無收獲。難以忘記的，是最后一個環(huán)節(jié)：十秒鐘內(nèi)想要考上清華北大的請上臺去。我本來以為很少有人上去，可是十秒鐘后臺上站滿了人，他們一個個說出的全是清華，北大，復(fù)旦，南開，同濟等名牌大學(xué)的名字。一開始我好像也被點燃了，有些后悔，為自己的怯懦而慚愧?？僧?dāng)午飯鈴聲過后，臺上的人還未說完。一個又一個，不時還有人發(fā)揮幾句。終于臺上的人越來越少，那演講家握著話筒，放在嘴邊，似乎想要說些什么。終于，所有的人都講完了那幾個名校的名字，那些名校應(yīng)該十分高興了。一個面熟的女生，此時從臺上走了下來，我抬頭一看，常見她與對象并肩在校園中。也未知她剛才是否讓對象“滾”。

　　霧，是黑夜的延伸，讓人們可以躲藏。

　　宿舍的玻璃上，內(nèi)層是水汽，看不清外面。走出樓，滿是肉眼可見的小顆粒。借助光，我可以看見流動的霧。有人說霧是乳白色的，可今天的霧是灰白色的。又冷又濕，幾十米外，便難以再看見了。通往操場的鐵門后，是黑暗的濃霧?！叭绻裉炫懿剑俏揖汀毕氲揭话?，我又停了下來?？墒墙裉爝@么大的霧，我邊想著，遲疑地走上了樓去。教室里有幾個人，一會兒又陸續(xù)來了一些?！班?，一定不用跑步?！蓖蝗粔ι蠏熘男⌒〉陌缀又袀鱽砹穗娏髀暋Ｋ坪跤惺裁床缓玫氖虑閷⒁l(fā)生。

　　我聽到了許多罵娘聲，可無外乎是那幾個詞匯，也不知是否是本地所特有的。我緩緩地走在隊尾，縱使有千般不愿，可仍是下去了。一個人跑入了霧中，我看見他的身影很快便消失了，仿佛巨獸吞噬了他。人工草皮上，四周是一閃而逝的人影。我跑著，仿佛是為了去天堂。拿出小書本，馬不停蹄地開始讀了起來?？山裉焖坪蹼y以專注。

　　“不會真的讓我們?nèi)ヅ懿桨??！薄癤X還真的讓跑?！薄案呷亩肥總儭币郧斑€以為是老師深情的呼喚。后來才發(fā)現(xiàn)，這只是錄音。我們跑著，隔著幾隊人便看不見了。身上仿佛有一層油，厚衣下的皮膚似乎早已變成了泥塊，卻沒有青草的芳香。（在學(xué)校，無法洗澡。）反而混合著排遺物的臭味。老師在我到來之前講了幾句話，跑完步后，他讓沒有聽到他講話的人先留下，然后記名登記?！白宰髀斆?，偷懶，自以為是。”一句句刺耳的話語，經(jīng)過霧傳到了我的身邊。周圍人一言不發(fā)，即使有人去操場后發(fā)現(xiàn)未打開燈才又回到樓上。我在底下小聲地附和，表達著自己的不滿之情。“希望大家下次能在5:40到來?！彪m然說這對我沒有什么影響，可是，總感覺最后一句話才最為關(guān)鍵。我們這些懶人們跑向了教室，發(fā)現(xiàn)幾位老師也在回去?；厝ズ?，一隊穿著藍色沖鋒衣的中學(xué)生正在從樓上走下來。剛才有同樣打扮的人在濃霧中，帶著藍色的口罩排成幾隊，看著我們這些高中生一個班一個班的跑了過去。之所以是一個個班一個班，是因為太濃的霧了，遠了也看不見。

　　“你以為自己很光榮，實際上，別人把你當(dāng)作猴子?！卑嘀魅我郧暗脑捲谖叶呿懥似饋?。猴子？我們又何嘗不是呢？我們活在世上，活在他人的眼里，卻體會只屬于自己的苦樂。

　　穿藍色衣服的人慢慢走遠，我鼓起勇氣，對最后一個人喊道：“別相信，他們是騙你的?！眳群昂?，發(fā)覺正好是在老師辦公室周圍。心中不安，匆匆跑上了幾層樓。如今想來，老師也沒有騙他們什么，只不過自己那么做，表達的只是自己心中的抗議罷了。

　　屋內(nèi)大半是空著的位置，有幾個人讀書，但是聲音很小，仿佛怕打擾了睡著的人。

　　“一進班，坐著干什么？站起來讀書?！?p>　　幾十秒后，便應(yīng)該讀英語了，可是四周的人們?nèi)匀荒弥镒x個不停，仿佛只有我自己拿著英語……

　　坐下后，小小白盒中又傳來了其他的聲音?！拔覍ν瑢W(xué)們很失望，我以為在演講過后，大家會十分努力?？墒沁@是高三學(xué)生該有的樣子嗎？如何讓其他學(xué)校參觀？丟臉！”我停下了手中抄單詞的筆，卻發(fā)現(xiàn)四周人都在邊聽邊寫，又拿了起來。

　　剛才在跑步時，腹內(nèi)似乎有火焰，很小，但我能感覺到它真切地存在。跑完步后，這火焰燒到了體內(nèi)其他的地方，但是腹部卻又冰冷起來。厚衣里的衣物沾了汗，但現(xiàn)在卻凝出了水珠。冰涼的水珠在人們動身子時，令你冷一下。喉嚨上有痰，可自己又很少有痰，便只能不停的咽口水，仍有異物感，仿佛喝了一口膠水。四周的人們在專注地看書，我也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做到的。

　　這到底是霧？還是霾？人們似乎也說不清楚。是霾的話，不宜在室外運動，可霧是否有益運動呢？也許霧有潤濕肺部的作用，老師們似乎忘記了霧，之前要求除了下雨下雪，都要跑步，我們自作主張，以為有了大霧，便不用跑步。然而，還記得光化學(xué)煙霧事件。幾千人死去，幸好如今沒有那么重的污染了。莫非是我們真懶？可是大霧如同巨大的手，將我們緊緊地束縛了起來。

　　這是霧？是霾？沒有手機的人不知道，有手機的人也不宜大肆宣揚。偶爾有人發(fā)幾句埋怨，罵幾句娘。沒關(guān)系，年輕人的身體是本錢呢，身體是需要用一生的錢呀！

　　還記得我們的語文老師，他是個極壯實的人?；蛟S當(dāng)事人都忘了有這么一件小事，可我一直忘不了。那似乎是一節(jié)晚輔導(dǎo)，一個男生在偷偷看龍應(yīng)臺的《目送》，他拿起書，摔那個男生的脖子，一下，兩下，幾下后，脖子紅了起來。我不明白那個男生做錯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讓他如此氣憤，他仿佛想要殺了他。相比之下，打架吸煙談戀愛，仿佛就不是多大的罪過了。可是那些所謂的名人們在很小的時候都讀了各種各樣的書，也不知是否算是課外書呢，這可真是讓人難以接受。

　　許久之后，我問那個男生：“你的書，要回來了嗎？”他照例罵了句娘，“沒有”。

　　第二天，是同樣大的霧，同學(xué)們匆匆跑向操場，同樣是漆黑的入場口，不同的是，我們班的同學(xué)，到了大半，他們都在充滿熱情地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