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黑夜里最亮的鴿
謝朝雨從未覺得白日這樣漫長過。
那場騷動只是序幕,十幾位修士的死亡,拉開了一整天的慘劇。
圖伽城門明明是敞開的,卻有一道無形的墻,阻52攔了修士的城內(nèi)外世界。
不止一次,有修士躲過了猛獸的追捕,躲過了天空禽鳥的奔襲,也走過了那座危機四伏的吊橋,但到了外城,站在城墻下,邁步越過城門的阻礙后,眼前所見卻不是古木荒蕪的原野。
他們又回到了城里。
耳旁依舊是野獸的怒吼、禽鳥的嘶鳴。
總是在,滿懷希望,與跌入深淵之間重復,精神折磨比肉體痛苦更讓修士們絕望。
不知是第幾次回到神廟前,年輕的修士終于精神崩潰,他跪倒在地,哭喊著醒悟。
但已經(jīng)太晚,猛獸噴灑著灼熱、渾濁的氣息,無數(shù)雙紅眼睛緊緊盯著他,它們鎖定了新的獵物。
年輕修士絕望地閉上雙眼,匍匐在地,靜靜地等待死亡。
預期的血盆大口并沒有落在他身上——
身體猛然騰空,肩膀被一雙雪白的爪子緊緊抓住,眨眼間便被帶離了猛獸的包圍圈,地面越來越遠。
“咕”
他聽到了頭頂?shù)穆曇簦袷菍こ5镍澴咏新?,又好像帶有意外的嘲諷。
“嘎嘎!”
謝朝雨從樹葉中間探身,揮舞翅膀,招呼飛來的翠花鴿鴿。
樹梢的枝條細密韌性,不住地抽打在年輕修士的身上,抓著他的鳥一點都不溫柔,他被摔進枝干中間,腦袋撞在粗糲的樹干上,昏了過去。
再醒來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被攔腰掛在一人寬的樹杈里,上半身朝下,雙眼充血,睜眼便是下方的萬丈高崖,好險沒嚇得掉下去。
身邊似乎有人在說話。
一道女聲急切地問:“怎么樣,找到樓上月那狗東西了嗎?”
另一道冷沉的聲音回答:“城中沒有發(fā)現(xiàn)”
女聲有些失望:“啊...這可怎么辦,再這樣下去,修士怕都要死光了”
“能救一個是一個”
“還不知道大哥來沒來,三哥他們進了神廟以后,也杳無音信”
“等天黑就進廟”
......
謝朝雨發(fā)現(xiàn)那年輕修士呼吸聲明顯變了,便拿鴉爪子踢了踢他:“喂,醒了啊,來,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跟我們講講...”
“??!”
冷不防對上四只紅燦燦的鳥眼睛,小修士嚇得渾身一顫,別是獸口逃生又要進鳥肚子了吧?
謝朝雨怕他反應太激烈,趕緊安撫他。
“小伙子你不要怕,我們不是人...啊,說錯了,我們不吃人”
翠花鴿鴿言簡意賅:“剛才救了你”
他翅尖凝出一點寒冰靈力,年輕修士被他用翅膀戳了一下,感受到的確實是貨真價實的精純靈力,沒有一絲魔氣。
年輕修士信了他們,在謝朝雨的催促下,開始講自己的遭遇。
他哭喪著臉,“我不應該貪婪的。”
“十天前,我聽說,在圖伽遺跡中,能找到神器的信息...”
當時他興奮極了,立即放棄自己原本設定好的路線,馬不停蹄朝圖伽趕來,一路上還要小心翼翼捂著消息,生怕別人知道。
“然后到了這座古城...”
他和許多別的修士一樣,盡量隱匿自己的蹤跡,暗中探索著,雖然還沒有尋覓到神器的蹤跡,但源源不斷的中高階藥草、在外面價值萬金的靈寶...讓他迷了眼。
“在這里逗留越久,我的收獲就越豐富”
心中也因此更加篤定:“上天給了我如此好運,那神器也必定會屬于我,現(xiàn)在沒找到,正是天命對我的考驗...”
“但我真是可笑啊”
年輕修士將臉頰貼在干裂的樹身上,回想自己這荒誕的幾天。
“我明明早已經(jīng)感覺到了不對,我是道修,對天地之氣的感應比同修更深刻,城中氣息越來越陰寒,山上血煞一天比一天重,但我執(zhí)迷不悟”
“我還告訴自己,這都是在尋找神器道路上必經(jīng)的考驗”
謝朝雨忍不住插嘴,提醒他,自己想要知道的正題:“你還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十幾天呢,總得有點感悟吧。
“有三點”
“其一,城中的太陽神圖騰,入魔的鳥獸越多,那些太陽神看起來就越邪惡”
這點謝朝雨也隱約注意到了。
剛來時,城中圖騰給她的感覺是神秘莊嚴的,今日在上空來回飛,偶爾看到,就覺得不能久視,會有眩暈的感覺。
她還向狗蛋抱怨,說自己變的這只渡鴉太菜,居然恐高。
“其二,修士數(shù)量不對,前幾日我住在民居里,早起發(fā)現(xiàn)隔壁十幾位修士不見蹤跡,夜里毫無動靜,問旁人,也無人再見過他們”
謝朝雨想起小院里失蹤的小和尚們。
“還有呢?”
“再就是,”
年輕修士有些忐忑,像是在做思想斗爭,“...我覺得,神器的消息也許是真的”
說完他自己便失笑,“算了,方才差點喪命,我已經(jīng)看開,神器與我無緣?!?p> 修士多如牛毛,而他只是其中平平無奇的一位,天定之子的運氣哪能落在自己頭上,還是活著最重要。
謝朝雨掏出幾樣靈草來,都是難得的高階藥材,跳到他的肩膀上,拿翅膀友好地拍拍,眨眼睛明示道:“好兄弟,此事細說?”
......
一直到傍晚,這棵長在懸崖上、高聳入云的大樹上,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掛了不少謝朝雨和狗蛋救回來的修士。
不管修為幾何,經(jīng)歷了生死逃亡,現(xiàn)下他們都在半死不活地喘氣。
大樹扎根的位置過于刁鉆,走獸不能接近,樹冠穿過云層,入魔的禽鳥也很難發(fā)現(xiàn),這里暫時很安全。
謝朝雨鴉鴉和翠花鴿鴿晚上有自己的安排。
臨行前,她禮貌詢問:“各位是要跟我們一起去繼續(xù)冒險,還是要留在這里茍住性命?”
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大家都很聰明,神器的夢想已經(jīng)破滅,不如從心。
齊齊搖頭擺手道:“多謝二位好意,但我等實在不好意思與救命恩人搶奪機遇,大家在此能互相照應,若二位有需要,可盡管來信...”
謝朝雨:“...好好保命”
信了你的邪,要是真有危險,能來個哪門子的信。
......
深夜,濃云遮住血月。
兩只紅眼鳥混在巡邏隊伍末尾,到了山巔神廟門前,他們悄悄離開了大部隊。
翠花哥哥躲在神廟門前石柱的陰影里,耿直評價:“這門真丑?!?p> 謝朝雨呼他一翅膀。
“你真的要堅持做一只黑夜里的白鴿?”
“男子大丈夫,頭上的顏色不能變”
“讓你變黑又沒讓你變綠!”
“嘶!”
翠花鴿鴿挨了啄,好幾根羽毛被渡鴉的大嘴巴扯下來。
疼痛讓他屈服,不情不愿給自己施了變形咒。
黑鴿子咕咕叫喚道:“...我就知道你一直想綠我”
謝朝雨鴉鴉一翅膀把他拍到門下。
“快去開門!”
一會兒巡邏的鳥群又該飛回來了。
神廟也是一座巨石建筑,正門寬闊高大,目測足有好幾丈。
深黑色的石板門扉上,血紅的太陽神浮雕盤踞其中,無論是線條凸起還是凹陷處,都像是血肉之軀被硬剮留下的印記,觸碰一下,仿佛還能感受到那種軟爛和黏膩。
正中的三角形眼睛怒瞪著門前來客,源源不斷的黑紅濁氣正從瞳孔中氤氳出來,無數(shù)絲線爬滿了眼球,觀之,令人極其不適。
狗蛋探出靈力,“有結界,硬闖會被發(fā)現(xiàn)”
“你帶隔絕氣息的法器了嗎?”
葉無諱貧窮如斯,唯一法器只有他的劍。
翠花鴿鴿搖頭,哪有那種富貴東西。
謝朝雨自己也沒帶,不過,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那啥,我有個辦法可以試試,但你一定不要激動!”
“咕?”
謝朝雨閉上小鳥眼睛,打開了自己的識海。
又被關了好幾天小黑屋的人影一被放出來,就拽著鎖鏈,對她破口大罵。
“狠毒的女人,你竟敢禁錮本尊!”
“終有一日,本尊要弄死你!”
“......”
“現(xiàn)在就有個好機會,我暫時封住自己的神識,身體交給你,你看看能不能穿過那道門...”
“臭女人,你在指使本尊?”
謝朝雨鴉鴉突然變了。
翠花鴿鴿瞪大眼睛,一瞬間渾身毛發(fā)豎起,緊緊盯著面前的人影。
這人一身破爛黑衣,衣擺碎成長長的絮拖曳在地,一道沉重的枷鎖禁錮在他的腳踝,尖利的骨釘爬滿了他的腿骨。
在他后背,整片衣服都碎了,那脊背寬而瘦,被什么鈍器撕裂的傷疤遍布,沿著脊梁骨,蜈蚣一樣扭曲密集的疤痕蜿蜒而下。
再往上看,那張臉,半邊被剜去了皮肉,頭骨外露,黑洞洞的眼眶里什么都沒有;另外半邊,火焰燒灼的焦黑痕跡落了滿面。
他只有一顆眼珠,半張嘴,燒融的耳孔...以及,霜白的斷發(fā)。
狗蛋艱難發(fā)聲:“你是誰?”
那人影低頭,看見了站在腳邊凝滯的鳥。
“一個死人”
“什么時候死的?”
“一萬多年前吧”
“為什么死的?”
“不能講”
“你和謝朝雨有什么關系?”
“萍水相逢”
“你和我...是什么關系?”
“初次見面”
“你叫什么?”
“忘了”
“你想做什么?”
“找一個人”
“誰?”
“不能講,你問完了嗎,我該進門了”
翠花鴿鴿被那人提在手里,門上的結界形同虛設,他很輕松就穿過了石板門面。
神棍
明人不說暗話,我需要評論,推薦票,紅豆子 這幾天被關小黑屋,感覺親愛的讀者快跑光了 開車使我涼涼,卒。 瀟湘的姐妹們,看見那個周年慶典了嗎,打開它,右邊那個“周年慶典”有不少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