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僚在楚國可是家喻戶曉的人物,相當于今天的雜技達人,直播界的網(wǎng)紅。
他最出色的一次表演,是有一次楚國和齊國兩國交戰(zhàn),兩強相遇,雙方持久爭斗,不分勝負,戰(zhàn)爭進入了膠著狀態(tài)。
這時,只見宜僚出現(xiàn)在兩軍陣前,他赤裸著上身,臉上帶著怪獸的面具,隨手拋起了九個丸鈴,八個在空中,一個還在手中,速度快得讓人目不暇接,邊走邊唱,把一場血雨腥風(fēng)的廝殺前線,變成了明星表演的自家舞臺。
隨著鼓點的變化,他收起了兩丸,開始跳七丸,只見雙手掌中各有一丸,頭頂飛動三丸,腰間一丸,雙足部各有一丸,將手技及足部動作結(jié)合起來,這可是雜技蹬、踢技藝的祖宗。
齊國兵士根本沒有見過這種絕技,停下攻擊,紛紛欣賞起表演,每到精采之處,紛紛鼓掌,就差打賞了。
看著齊國人已經(jīng)著了魔,放下了警惕心,這邊楚軍趁機重新集合起隊伍;但整合隊伍需要時間,這時宜僚拿出了小鼓,握在右手,搖動鼓,左手拋接十二彈丸,這十二只彈丸分為兩行六排出現(xiàn)在天空中,以手為界,上下各有六只,皆在運動之中。這一絕技,成為絕唱,直到漢代,才有極少數(shù)人能夠做到。
正當齊國兵士看得津津有味之時,楚國軍隊如潮水般涌入,殺退敵人,大獲全勝。楚王大悅,賞賜宜僚國姓,隨國王家姓了熊,也就是把他認做了自己的家人,想想他那九個銅球,以一當一百,所以宋玉看見熊況能玩起九個丸鈴,自然就猜想他是宜僚的后人,這是家傳的絕學(xué)。
沒想到這位年輕的外鄉(xiāng)人也知道自己先人的光輝歷史,熊況很是得意,共同語言也多起來:
“宋小弟是到京城來游覽的嗎?”看著年青人只帶著一件隨身的單薄行李,熊況猜測他不會久留在此地。進京的后生,誰不帶家丁,背著沉重的行頭呢,進一次京,那可是要準備好久。
帶幾套換洗衣服是必須的,要是找不到投宿的地方,還得搭起個臨時的休息點,帶著簡單的炊具,可以補充食物,帶把砍柴的刀,趕野獸的棍子,就這些路上帶著的生活必須品,不跟著一個伙計,可能都搬不動行李。因此當熊況看到宋玉輕飄飄地站在哪,起先想是的這位是鄰家的男孩吧。
“我是來求學(xué)的。等安定下來,自然會置辦細軟。”宋玉這番解釋,意思是如果學(xué)業(yè)不成,立馬打道回府,所以要帶那么多的行李干啥,招劫匪啊。
“準備拜見哪位名師呢?”
“屈原先生?!?p> 熊況怎么也想不到,一個外鄉(xiāng)人,路都找不到,行李也單薄,卻夸著??谡f要找京都最好的老師,找誰不好,偏偏要找屈原大夫,真是無知者無畏,他愕然,好半天才問:
“你認識屈原大夫?”意思是說,要不是至愛親朋,憑什么人家會教你?投奔名門,至少要有個說法。
宋玉點點頭又搖搖頭:
“弟雖然從未見過先生,但學(xué)的都是先生的文章,心中一直把他當著尊師,學(xué)生也自認為是他的私淑弟子了?!?p> 熊況被眼前的這位年青人信心滿滿給逗樂了,還有這種不認識人家,卻自認為是對方學(xué)生的人。這得有多自信才能有的肥膽。
學(xué)問可不是種地,一季一季周而復(fù)始,都是老一套;那學(xué)問可是一層一層地往上壘石頭,越往上學(xué)越艱難,憑什么人家屈原先生會收你,你這完全是一廂情愿。
但他轉(zhuǎn)念又一想,可能他來自于太過偏僻的鄉(xiāng)村,根本不知道這世界發(fā)生了啥變化。不是有那么一句話:天上一天,人間一年,對于他所處的那個地方來說,京都就相當于天上。
于是他不忍心對他說:
“你從家鄉(xiāng)到這里走了多久的路?”
“三個多月了。走壞了幾雙鞋了?!彪m然他沒多帶衣服,鞋子倒是準備了三雙。
熊況點點頭,算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屈原先生早在幾年前,就被貶出了京都,怪不得你不知道,你住在好遠的地方啊。要走三個月呢。經(jīng)歷了一個冬季,乖乖,最難熬的季節(jié)了,這路上風(fēng)吹雪打的?!?p> 如遭到雷擊,如落入深潭,走了三個月的宋玉失望至極:
“怎么會這樣?先生又遭到貶罰?這是第幾次了?先生有什么大的罪過,諾大的京都會容不下他?”
隨后又帶著鄉(xiāng)下年青人的固執(zhí):
“我可以等,先生總會回來的吧,一年不行再等一年,總有一天他會回來的。”
熊況看出他是個性情中人,悔不該把這個消息直愣愣地告訴他,他喜歡上了這個年青人,并問:
“不知仁弟今晚投宿何方?”
熊況更關(guān)心過日子的事。
“以前有個鄰居在京都謀事,不知他在哪兒?!?p> 京都之大,超出了他的想像,他后悔沒仔細打聽這位兒時好友的詳細住處,出門時,還以為京都就是比村莊大一圈,怎么轉(zhuǎn),也能找到朋友。
熊況惺惺相惜:
“如果小弟愿意,就跟著我住吧,家中也沒人了,我一個人住還怪冷清的,再說黃府上還時不時地讓我去表演,家中空著,也需要人照看呀?!?p> 熊況擺出了一副家中太大,需要人的理由,好讓這位眼前的朋友投宿時不太尷尬。
宋玉看了看天色,黃昏逼近,沒什么理由再推辭了。
一陣蒼勁的鐘聲從宮墻邊傳入,遠處,巍峨的宮殿在夕陽的斜照中,如同鍍過一塊層金色,被鐘聲驚起的群鴉繞著古樹盤旋。
明天會發(fā)生什么呢?
宋玉心頭浮現(xiàn)出一片空白。
難道自己的前程真的像覡師測的那樣,不可預(yù)知?
現(xiàn)在他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屈原先生一定會重返京都。
耐心等待吧,因為明天總是美好的,誰不期望著美好的明天到來呢?
想到這,他幫著熊況收拾表演的各種道具,兩人一起,向家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