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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兒已經(jīng)在青樓中生活了十年。
這十年間,她從沒忘記年幼時發(fā)生的事情。
父親被害,母親積勞成疾,被流言蜚語指指點點,最終因心病去世。
家產(chǎn)被奪,房子、田地皆被霸占,自己也被賣到了青樓……
每每想到這些,她就一陣心絞痛,很想問問老天,為什么自己一家勤勤懇懇,卻會遇到這種禍?zhǔn)?;為什么父親母親都是好人,卻會死的如此凄慘,而行兇的惡人卻可以快活逍遙,紙醉金迷。
這不公平!
蓮兒無比渴望復(fù)仇,但她也很清楚,自己只是個弱女子,一腔仇恨與怒火起不到任何作用。
劉員外身邊有許多身手高超的護(hù)衛(wèi)與江湖客卿,他們能對付尋常的妖魔鬼怪,對付普通人更不在話下。
一年年過去,蓮兒只能將仇恨深埋在心底,不斷學(xué)習(xí)著青樓里教授給她的各種知識,麻木自己。
然后,她成了春滿樓新任的花魁,獲得了自由出入春滿樓的許可。
也是在那段時間,老道士坐化的消息傳遍了整個永安城。
……
蓮兒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走出過青樓了,看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她漸漸出神,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隨即鼻尖一酸。
她本不該是這個樣子,她本不該是這種生活!
她的一切都被奪走了!
蓮兒漫無目的的在街上走著,不知不覺間,竟走到了曾經(jīng)的家。
曾經(jīng)的家在十年間經(jīng)過多次轉(zhuǎn)手,如今被賣給了一戶獵人。
蓮兒出神看了許久,房屋再也沒有半點當(dāng)年家的影子,那一年發(fā)生的慘劇早已被人遺忘,除了她以外再也沒有任何人記得,就這樣掩埋在了時間與風(fēng)塵中。
她又走到了當(dāng)年的小酒館,小酒館早就成了劉員外的產(chǎn)業(yè),得到了她家的祖?zhèn)麽劸泼胤胶螅瑒T外手下各大酒館的生意變得越來越紅火,也因此賺的盆滿缽滿,家財萬貫。
誰都不知道這份興旺下有著無比骯臟的罪孽。
蓮兒死死攥住拳頭,指甲深陷進(jìn)了血肉當(dāng)中,鉆心的疼痛并不能緩解心中的恨意,反而讓怒火更加旺盛。
而就在這時,耳邊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
“小姑娘,生氣可對身體不好,老道我這有不少好東西,你來瞧瞧。”
蓮兒順著聲音來源看了過去,那是路邊一個擺攤的老人,身上披著一件破舊骯臟的黃色道袍,面黃肌瘦,骨瘦如柴,雙眼只剩下眼白。
面前的地毯上有各類物件,玉佩、剪刀、古畫、紅繡鞋……
她的目光停留在了那塊玉佩上,純白無瑕的玉佩像是有一股魔性的力量在吸引著她。
“這塊玉佩可是好東西,戴上后能美白養(yǎng)顏,滋補(bǔ)身體,延年益壽,能讓你變得越來越好看,越來越水潤。”黃衣老道臉上都是皺紋,笑起來如同一塊老樹皮。
“我要了?!鄙弮褐惫垂纯粗挥X得玉佩有一種莫大的吸引力,想都不想就將其買下,絲毫沒有察覺到什么不對。
夜晚。
蓮兒輾轉(zhuǎn)反側(cè),怎么都無法入睡,腦海中總是不由自主地回憶起當(dāng)年發(fā)生的一幕幕,記憶清晰的宛如剛剛發(fā)生。
她想到了憨厚的父親,想到了慈愛的母親,想到了他們的慘狀,想到了被侵占的家產(chǎn),想到了自己在青樓中度過的這十年。
不由悲從中來,低聲哭泣。
她又想到了永遠(yuǎn)一副笑瞇瞇模樣的劉員外,一股怒火油然而生,發(fā)狂似的拍打被褥。
恨不得撕碎他虛偽的笑容,將他千刀萬剮!
“你恨嗎?”
突然間,一道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充滿了魔性的誘惑力。
“誰?”蓮兒抬頭,環(huán)視房間,空空蕩蕩,只有她一人。
“你恨嗎?”那聲音又問。
“你到底是誰?”
“你恨嗎?”那聲音繼續(xù)問。
蓮兒張了張嘴,繼而咬牙切齒道:“恨!”
“你想要報仇嗎?我可以給你復(fù)仇的力量。”
報仇?
毫無疑問!
十年間積攢的怨氣在這一刻被點燃,蓮兒陷入了一種無聲的癲狂,她在床上不斷掙扎,心臟抽痛,接著通體長出詭異的紅色毛發(fā),最終變成一只可怖的紅毛怪物。
變成妖魔?沒關(guān)系,只要能夠復(fù)仇就好!
第二天一早,她身上的紅毛消失了,又重新變回了美貌的花魁,更加誘人,皮膚比以前好了數(shù)倍,水潤白皙,富有彈性,就連手掌上被指甲戳出的傷口,也在一夜之間恢復(fù)。
她并沒有輕舉妄動,而是借助劉員外來春滿樓消遣的時候,不斷展示自己,讓劉員外對自己產(chǎn)生欲望,繼而將她從青樓中贖走,帶回家中。
事情正如她所預(yù)料的那樣進(jìn)行,劉員外并沒有認(rèn)出她,被她順利勾住心神,將她贖回了家。
之后的某一夜,她終于找到機(jī)會,將劉員外生吞活剝,完成了十年間朝思暮想的復(fù)仇。
大仇得報的那一刻,簡直酣暢淋漓。
而在殺掉劉員外之后,蓮兒卻接到了一條命令,那是直接出現(xiàn)于腦海中的聲音,不容她去置疑,必須執(zhí)行。
劉員外死于妖魔鬼怪之手,必定會引來修士調(diào)查,她的任務(wù),就是找機(jī)會殺掉前來降妖除魔的修士。
于是,她將劉夫人與三位小妾轉(zhuǎn)化成臟鬼,讓她們隱藏在人群之中,伺機(jī)而動。
再之后,她殺了劉家?guī)孜坏障?,意外被客卿發(fā)現(xiàn),怕引來眾人圍剿,便逃之夭夭,在城外荒山待了一天,等到深夜陰氣濃郁之時,再度殺了回來。
……
光幕緩緩消散。
這便是蓮兒的經(jīng)歷了。
周離眉頭緊鎖,那個黃衣老道……
“那是個魔宗修士,賣給她的是一件邪器,當(dāng)人有巨大的怨念、恨意時,邪器就會趁虛而入,將人化為妖魔,從此成為魔修的奴隸?!庇袂辶曇袈燥@凝重。
沒想到在這種小地方都能碰到一名魔修。
“他很想殺你?!庇袂辶Э聪蛑茈x。
周離眼角跳了跳:“估計是因為我?guī)煾该^太大,所以他想在搞事之前先除掉我?!?p> “能煉制邪器的魔修,境界通常不會太低,至少是九品中期,但應(yīng)該不是八品,否則就直接殺上門來了?!庇袂辶У?。
“九品中期到九品巔峰之間?”
“大概是?!?p> 周離嘆了口氣,這個世界太危險了,他只想笑著活下去,招誰惹誰了,這才多久,就有這種級別的魔修要搞他。
而且這魔修還無比陰險,派了個臟鬼先過來試探他有幾斤幾兩,估計是怕他得了老道士的真?zhèn)?,所以自己不敢貿(mào)然上門。
玉清璃用長劍在紅毛臟鬼身上扒了幾下,道:“沒找到那塊玉佩?!?p> 秘法呈現(xiàn)的記憶畫面是斷斷續(xù)續(xù)的,剛才他們并沒有看到蓮兒有將玉佩放到什么地方,但肯定不在身上。
“秘法使用次數(shù)有限,邪器只能靠我們自己去找了?!?p> “它們交給你了?!?p> 周離眨了眨眼,交給我?
很快他就反應(yīng)過來,玉清璃是想讓他練膽氣。
不是在緊張的戰(zhàn)斗時刻,而是在普通狀態(tài)下,適應(yīng)斬殺妖魔的血腥。
看著四只臟鬼,周離深吸一口氣。
哧!
雁翅刀上覆蓋赤霞真氣,他壯起膽子,手起刀落,三顆頭顱飛起,同時有三道白色氣流涌來,被銅爐吸收。
“周道長……”半個身子焦炭狀的紅毛臟鬼突然開口,是清脆的女聲。
這是回光返照,是妖魔之軀中僅存的那一絲絲人之本性。
“能不能將蓮兒的骨灰與蓮兒的父母埋在一起,蓮兒求你了……”
周離看向玉清璃,后者微微點頭。
他便應(yīng)道:
“好。祝你下輩子投個好……世道。”
說罷,赤紅刀影落下。
一道白色氣流升起。
……
雄雞昂鳴,日出東方。
張捕頭等人站在附近的高聳建筑上,遠(yuǎn)遠(yuǎn)看到周離和玉清璃安然無恙,才長出了一口氣,急忙跑進(jìn)劉府。
赤霞真氣將蓮兒的殘軀燒成了灰燼。
玉清璃施展法術(shù)凈化了一遍,讓張捕頭派人找來一個骨灰罐,將那些灰燼搜集起來,帶到蓮兒父母的墳?zāi)怪幸徊⒙裨帷?p> “這次有勞二位了,報酬絕不會少一分,相反還會給二位加個倍?!睆埐额^滿臉訕笑。
在得知這次不是一只妖魔作亂,而是五只后,他嚇得人都傻了,這要是放出來,永安城得死多少人吶!
幸好都被二位道長斬殺,雖說劉家人也死絕,但也沒啥問題,碰上妖怪哪有不死人的。
再說劉家人壞事做盡,常年橫行霸道,魚肉鄉(xiāng)里,這次被滅門后估計沒多少人會同情,反倒會有無數(shù)人叫好。
解決了臟鬼之事后,兩人不再久留,離開了劉府。
路上,玉清璃思尋了一路,對魔修之事頗為在意,偏頭道:
“周離,我能否在青陽觀借住一段時日?”
“當(dāng)然可以?!?p> 周離不假思索的回答,他巴不得玉清璃多待一些時日,被魔修盯上讓他很沒有安全感。
一位經(jīng)驗豐富的仙子在身邊,則能給他提供足夠的安全感。
而且還養(yǎng)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