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重回年少(三)
憐霜怎么也沒料到,她都這樣羞辱沈湘沅了,沈湘沅卻還要鐵了心的跟她爭搶主舞之位。
“沈湘沅,你太過分了!”
她徹底的失了智,竟然想撲過去撕扯沈湘沅的頭發(fā)。
可惜沈湘非常靈活,輕松躲過。
圍觀的姐妹們趕緊上去拉住她。
憐霜撲了個空,更覺羞怒,還想再次動手,門口卻傳來一道威嚴(yán)的女聲:
“給我住手!”
綺春苑的教習(xí)嬤嬤公孫燕,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門邊。
公孫燕看上去與馮金花年紀(jì)相仿,雖然頭發(fā)灰白,臉上也留下了歲月的痕跡,但氣質(zhì)依舊是極好的,想必年輕的時候一定也是個國色天香的大美人。
只不過,性子卻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冷淡,誰的賬也不買,犟起來連馮金花也拿她沒辦法。
這一點倒和沈湘沅有幾分相似。
沈湘沅看她便覺得親切,這感覺又和馮金花又有些不同。
公孫嬤嬤話少,但每次指點她的時候,卻又不吝多說幾句。
或是因為沈湘沅舞跳的好的緣故。
可后來,她總是不爭氣,一而再再而三的拂了公孫燕的好意。
看她的眼眸里,也漸漸帶了些那“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在其中。
她還沒想好怎么開口,便見憐霜率先告狀說:“嬤嬤,你要為我做主啊!”
公孫燕睨她一眼。
憐霜截然不提先前她是如何揭沈湘沅的短的,只將后來沈湘沅那幾句添油加醋的說出來:“沈湘沅先前不來練舞,現(xiàn)在等我們都已經(jīng)排演的差不多了,卻要在此時插進來,還口口聲聲說要搶主舞的位置!嬤嬤,我看她就是故意跟你作對!”
憐霜說完,得意極了。她覺得自己成功的將沈湘沅和公孫燕兩個對立了起來。
這下公孫燕不生氣也不可能了吧?
可惜她還是不夠了解公孫燕,更不知道公孫燕到底想要什么。
公孫燕一聽沈湘沅竟然主動要去爭搶那主舞之位,不禁“哦”了一聲,看向沈湘沅,“她說的當(dāng)真?”
沈湘沅點頭,懶得遮遮掩掩的,“沅沅的確是這么想的?!?p> 公孫燕臉上的神情便很古怪了。
“沈湘沅,”她的唇邊揚起一抹冷笑,“你以為你是誰?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想做主舞便能做得了主舞?”
這話便說的不客氣了,氣氛一下子就冷凝了下來。
只有憐霜愈發(fā)的得意,希望公孫燕能夠狠狠的羞辱沈湘沅一頓。
沈湘沅知道公孫燕心里有氣。
任誰看到她以前那種爛泥扶不上墻的樣子,都得生一肚子悶氣。
“嬤嬤,沅沅已經(jīng)知錯了。”沈湘沅嘆了口氣,“以前是我太天真,總把一些事情想的很簡單?!?p> 總覺得吧,能夠輕而易舉的獲得自由,結(jié)果卻付出了兩條鮮活的人命為代價。
“現(xiàn)在我終于明白了,有些事情是根本求不來的?!?p> “要是想得到什么,只有去爭、去搶、去拼個頭破血流……”
沈湘沅無奈的笑笑,黑黢黢的眼睛一直望進了公孫燕的心里,“畢竟我們這些人的命,豈是一個賤如草芥便可以形容?”
她眼里幽幽的光,讓公孫燕剎那失神,思緒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
太像了。
以前她只是覺得,沈湘沅的某些不切實際的幻想,與她當(dāng)年的時候如出一轍。
可短短幾日不見,竟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明白了那些她流過血后才知道的道理。
臉上還是冷冽的神情,可公孫燕眼里的光卻漸漸柔和了下來。
她背過身子,邊往外,邊淡淡的宣布,“我從來也沒有說過主舞的位置非誰不可。不論是憐霜,還是沈湘沅,甚至你們中的每一個人,三天以后,誰的舞藝更加精湛,誰便是《飛天》的主舞。”
憐霜萬萬沒想到公孫燕突然改了口,又驚又怒的追著公孫燕而去,“嬤嬤,嬤嬤……”
二人離開以后,落霞閣里的其他人才松了口氣。
她們既怕嚴(yán)厲的公孫燕,也怕仗勢欺人的憐霜,紛紛都圍上來給沈湘沅加油打氣:
“沅沅,你一定要贏過憐霜!我們可不想再跟著她受氣了!”
侯蕓一臉憂色的抱著琵琶,“憐霜會不會在背后去使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
她一定會的。
活了兩世,沈湘沅太了解憐霜了,但她不想讓侯蕓擔(dān)心,所以還是搖了搖頭,“放心,阿蕓,我心中有數(shù)?!?p> ……
午后,馮金花的貼身丫鬟碧螺突然來請沈湘沅過去一趟。
沈湘沅跟在她身后,望著她白裙上的墨竹刺繡,忽然開口,“碧螺姐姐,我那里有一副裴松之的畫卷,是一個客人寄放在我這里的。但我才疏學(xué)淺,并不能辨別出其中精華所在。聽聞姐姐在此道上頗有造詣,不知道能不能賞臉一觀?”
裴松之的畫卷?
碧螺腳步一頓,意外的一回頭,眼里流露出了好奇之色。
沈湘沅知道她原是個沒落的貴家小姐,平素最是喜好這些書畫墨寶,所以故意投其所好,拉些關(guān)系。
碧螺心思單純,看向沈湘沅的目光瞬時就變得柔和了幾分,笑笑,“既然姑娘這么說了,那我便不客氣了,有機會定去叨擾姑娘?!?p> 藉此時機,沈湘沅提前打聽馮金花找她去的緣由,也好提前做個準(zhǔn)備。
她很清楚,此事絕對與憐霜有關(guān)。
碧螺倒也沒覺得有什么好遮掩的,大大方方的告訴她,“媽媽聽了憐霜和崔朗的話,準(zhǔn)備讓姑娘你跟她一起去微山寺敬佛呢!”
原來如此。
幾個關(guān)鍵字映入耳中,沈湘沅便明白了憐霜的用意。
馮金花篤信佛教,總認為燒點香、拜點佛、再聽聽大師講講經(jīng),就能洗去此世所造的業(yè)障,來世投個好胎。
她每個月的十五日都要去城外微山寺去參加法會,一去三天,沒有一次例外。
如果帶著沈湘沅一起去,等回來的那日,正好就是選定主舞的時候。
屆時沈湘沅舟車勞頓,又疏于舞藝,自然比不過養(yǎng)精蓄銳、勤加練習(xí)的憐霜了。
若是路上再耽擱些時間,說不定連選定主舞的時候也趕不上。
這便是憐霜打的小算盤。
沈湘沅心中了然,思緒隨即放在了另一個人的身上。
崔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