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那么幾個認識我的人常在背地里說我是一個有故事的人,當然,他們有時候當著我的面也會這么說,只是我除了不認同外,還有些不屑。事實上,每當遇著他們時,我都把自己打扮成一列悶罐車,用嗯、啊這類的詞打發(fā)他們的無聊。他們這么說我的時候,可能是覺得自己有資格這么說,畢竟,在街邊上任何一個人的眼里,他們和人流、街道、都市更顯得和諧。
有一個看上去很斯文的家伙看到過這樣一個場景——在被風(fēng)吹打著的路燈下,我失神地站著。這可能是我,也可能是任何人。后來,他向我問起這事,我依然嗯嗯啊啊,在故意學(xué)著他斯文的樣子說話的時候,他的斯文忽然紛紛揚揚地灑落了一地。他從頭到腳都生出了不滿,好像我把自己的故事不說出來是侮辱他似的,他甚至說我就像是去相親的女孩把曾經(jīng)墮胎的事隱瞞了。
當然,我不說并不代表我真沒故事,只是總想著我身上發(fā)生過的事,曾經(jīng)或者將來可能在別人身上再現(xiàn)。這么想下去,似乎能感覺像是我在剽竊別人的生活。
后來,忽然有那么一天,我竟有了要講故事的沖動,這個想法連我自己也吃驚了好一會。當時,車外下著雨,車里的收音機正在播放一檔無聊的談心節(jié)目,女主持人有一種古代文人們詩詞中的惆悵。風(fēng)雨都襲擾他們脆弱的心上千年了,他們的反應(yīng)還是一如既往,這多少有些不可思議。我便順手把他們已經(jīng)說爛了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接通后我說我想講我的故事,那邊很性感的聲音馬上進入角色,像耍弄自己相好的男人般誘導(dǎo)著我說:“那就講吧,信馬由韁,酣暢淋漓,從某個夜晚的迷離中開始,或者在某個陽光下的微笑中走起……”
而就在我要講起的那個瞬間,電話居然掉線了!
后來,我好幾次都想起了這事。我想,如果當時電話不斷線的話,我會講什么,我接著想下去,有些事被拉近到了眼前。嗯……這算是下面這些文字出現(xiàn)的理由,看著眼前被拉來畫面,我忽然發(fā)現(xiàn),有時候講故事其實是不需要理由的。
不過,在正式講出來之前,我還是要說的是--這個故事中將出現(xiàn)的某些關(guān)鍵的地名是真的,但無關(guān)緊要,某些地名和所有的人名是假的,套用某些導(dǎo)演(他們被心機滿滿的人給對號入座弄怕了)的話來說就是--若有雷同,純屬巧合。我不是導(dǎo)演,但我也怕心機滿滿的人。所以,換句話說--請只相信字兒本身,至于內(nèi)容,看著了,別全相信,就當都是騙人玩的。
因為沒正式講過故事,不知從何講起,正好說到了騙,那就從騙開始吧!
我不是騙子,但我確信騙子一直都是我們生活的一部分,人類社會的歷史有多長,騙子的歷史就有多長。據(jù)說徐福騙秦始皇玩,時間久了,怕被識破給砍了腦袋,就玩起了終極一騙,說東面海上有那么一個島子,島子上有一種仙藥,吃了后可保長生不老。于是,秦始皇就讓他領(lǐng)了數(shù)千兵士、童男童女出海去給他找。徐福上船后,心里還一直緊巴巴的,直到船已經(jīng)開出了好些日子,遠到足以能夠自己把控人生時,才在某天隨便找個島上去,然后再騙那里的土人玩;劉邦騙韓信說不殺他,見天不殺,見地不殺,見淮陰侯字樣不殺,最后是沒殺,但是讓人用一把破剪刀把他給宰了;在國外,有個叫維克托.拉斯提格的好漢(這伙計的名對我來說很難記,由于他刻在我心中的印記太深,我還是把他給努力記住了),把巴黎的埃菲爾鐵塔當廢鐵成功賣了兩次,被騙了的人怕被人給看清楚智商,都沒去追究,至于那個塔,到現(xiàn)在都還在金槍不倒盡情招搖……
自從手機以舊時王謝堂前燕般飛入尋常百姓家以后,騙子們的手段更是如虎添翼,花樣百出,詭計多端。在自己和身邊的人們有了多次被騙子輕而易舉玩于股掌之間的慘痛經(jīng)歷后,我開始對手機上一切疑似詐騙的苗頭都能及時識破,偶爾還能和騙子玩上幾個回合。比如:有一次,一個騙子說我建行的信用卡涉嫌一起詐騙犯罪等等,我告訴他——這事兒我得問妻子,銀行卡的事從來都是她的勢力范圍。那個騙子執(zhí)著極了,提議讓我和我妻子聯(lián)系。當時,我還沒有妻子,但為了配合好他,我還是分出了一部分神思,臨時給自己虛擬了個妻子——她有著妖精的臉蛋,傲嬌的身材和能撐破手袋的銀行卡……結(jié)果是等他再打來電話時,我說:“我妻子讓我給你說——我的信用卡是不是涉嫌詐騙還不清楚,等了解一下再說,但倒賣核彈,讓人們在下一場國際沖突中看到蘑菇云,卻是可以值得期待的?!卑?,如果真有這么一個妻子,也不枉人世一遭啊。然后,那一天就極其愉快地過去了。
有那么一陣子,我和騙子們玩得熱火朝天,樂此不疲,那些有趣的過程倒是真幫我刷薄了不少腦袋厚厚的云層。
所以,在2007年秋天的一個下午,當一個陌生的號碼溜進我手機時,我當時可能在洗澡,是嘩嘩的水聲蓋住了提示音,還有可能是我正走在ZS市的某條街上。南方雖然在日歷上進入了秋天,但依然保持著的夏天的火辣,能自主過濾掉了一些現(xiàn)實中真切的事,包括那個號碼。后來,我看到了那個號碼下的一通未接電話,想想可能和騙子有關(guān),便去做正經(jīng)的事,再后來,起了一陣小風(fēng),我感到渾身一爽的時候,那個號碼又給我手機里塞進來一條短信息。
這次我是注意到了。短信說他們是厥州警方的,有一起重要的案件需要我的配合,讓我及時和他們聯(lián)系。和許多騙子不一樣的是沒有告訴我——若不聯(lián)系,后果自負。當然,騙子的素質(zhì)也是有高有低,這并不妨礙我都他們的認定。倒是我大學(xué)畢業(yè)前一直在厥州,確實也做過些許諸如賭博之類的不軌之事,可捫心自問,真沒有一樣夠得上讓警方如此操心,能下決心追到千里之遙。
看起來騙子們最近在創(chuàng)新上根本就沒有再狠下功夫!我對自己這么說。人生有時候也是需要誠實的,我也就不想再去騙這個短信后面的騙子了。
閑人和忙人,只要活著,都是被一件件事給推著走的,因為被后來的事兒推著,前面的事就這么過去了。天氣很好,天空雖然被不怎么白的云彩給搶占掉了不少地盤,但還是能藍出來一大片一大片的,掩蓋住某些惡劣的心情應(yīng)該沒什么大的困難,更何況騙子也沒影響到我正常的心情。
沒想到傍晚我走在公寓樓下的時候,臉被前方酒吧里突如其來的一通霓虹燈光給砸了個正著。我在這里的公寓里住的日子已不算短,居然沒發(fā)現(xiàn)什么時候開了一間酒吧。我摸了下頭,再往前走時,兩個看上去很干練的人以非常隨意的姿態(tài)站在了我面前,本來就有些昏暗的路被他們又給堵死了。在寂寞的路燈和迷離的霓虹燈下,他們大大方方的樣子顯然和騙子無關(guān),也不像是強盜。
幾乎是我在猜測他們來歷的同時,其中的一個向我逼近了一步,稱他們是厥州警方的。雖然他們身著便服,但我還是在第一時間相信了他們。霓虹燈讓他們的臉有棱有角,他們幾乎同時熟練地拿出證件,送到我的眼前,然后用標準的普通話確認了下午的電話和短信的真實性。還有,語氣中帶著一絲的責(zé)備,不過還是大度地原諒了我不和他們聯(lián)系的行為。
我當時應(yīng)該是看清楚了他們的名字,后來很快就忘了,好在他們在我這個故事里真的就是打醬油的,那么,為了敘述方便,我隨意給他們?nèi)∶贤鹾托∶靼?!那時候,這兩個人物形象總是在無數(shù)個段子中出現(xiàn)。
沒有遇到騙子也是應(yīng)該的,不是嗎?他們告訴我,已經(jīng)給我訂了讓我回厥州的機票,而且我必須得跟他們回去。
這是義務(wù)。
小明把這四個字強調(diào)了三次。
我試圖說服他們就地解決。有那么一會兒,他們幾乎認可了我的提議,也表示理解和支持,并采取了積極的行動,我都能感覺到那兩張一直嚴肅的臉變得舒展了一些。當時,我以為我們會像電視上的重要人物一般能達成共識,合作共贏的,可結(jié)局是老王和小明根本沒有達成共識的權(quán)限。他們的臉還沒來得及盡情綻放,就讓略帶疲憊和無奈的眼神給唱起了主角。
我還鍥而不舍地努力知道他們找上我的原因和內(nèi)容,但總被有苦衷的微笑和無可奉告的嚴肅給擋了回來。
不去是不成了,即便是我以工作、身體等等各種理由搪塞,也無濟于事。好在問心無愧!
兩個小時后,我和他們一起上了飛機。在毫無詭異的夜色和燈光中,飛機呼一下沖到了天上??战銈兊拈L相頗具誘惑力,同樣誘惑著我的還有她們的聲音,淺吟低唱,大珠小珠落玉盤。有一個空姐微笑著送給我一杯咖啡,那一瞬間,我的心一下子變得很柔很軟,像是生日蛋糕上的奶油,我忽然想,這奶油蛋糕涂抹到空姐臉上和身上會有什么效果,結(jié)果是有幾幅很美但有不堪的畫面在我眼前晃悠著,像頑固的侵略者,一時驅(qū)趕不走,或者,我心底里喜歡這種侵略,根本沒下力氣去奮起抗爭。
我被夾在老王和小明中間,老王表現(xiàn)得大氣穩(wěn)重,他用貌似能洞穿世間一切的眼神時不時掃著我,而小明似乎和我秉性相似,給了空姐們太多的關(guān)注。我重重地喝了一口咖啡,和眼前的空姐們做了個了斷,在兩張正義的面孔包夾下,假寐中將自己人生的前一程拉了一個提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