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萬!是多還是少,很多或者很少,這取決于面對它的人。在我眼里,還真覺得有些多,但也還不至于會讓我進精神病院。
我和陳麗容在網絡兩端的電腦上商量著怎么花,不過,這幾乎是我的一廂情愿,陳麗容雖然表現出了興趣,但并不眼熱,她的興趣大多是為了迎合我。她不經意透露出早就經歷過了一百萬帶來的興奮,不過她的表現還是有些過了,好像她已經是某些財富排行榜上的人物一般,正站在高臺上,導師般的俯視著我,并為我賺到一百多萬感到欣慰,還要不露聲色地對我如此不淡定而深表同情。
在和我說話的時候,她想盡辦法把話題往風花雪月之類的語境中引。以前,從她的身材出發(fā),我毫無顧忌的以為風花雪月與她無關,如今,她以驚人的速度瘦下來,我還想毫無顧忌時,毫無顧忌本身已經在慢慢融化,化塵化土。那一百六十萬就像是一股洪流,襲擊著我的四肢百骸,蕩滌著我的靈魂。陳麗容無論說什么,我都是以這一百六十萬為原點,在它完全能夠輻射到的半徑之內回應她,后來,她的本性再次附身,焦躁地說:“好了,好了,還是留著你自個花吧,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只有一條,不能花在別的女人身上,要不,老娘把你碎尸萬段?!?p> 我耍著賴說:“你還是把我碎尸萬段吧!”
陳麗容以掌為刀,狠狠地輪向我。我忽然想,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是否會真的會向我掄起一把大刀?也許會,我對自己說。
我說:“要不,在成都買套房子怎樣?”
陳麗容不再像從前那樣——還沒等我說完話,就急于表達自己。她在不作聲地盯著我看的同時,給自己留足了思考的時間,然后游刃有余地說:“好,但也不好。從投資的角度看,成都現在房子價格肯定不算高,有升值的空間,買了肯定不虧,大賺也不一定,但是,若站在我的角度看,還是不能買,買了房子,我又不在,還不成了你養(yǎng)小三的窩子?”
可能是我已經習慣了過去的陳麗容,面對著她從里到外的改變,我在適應的同時,努力去挑剔她。在我看來,她的改變還處在極低的層次,她在花瓣鋪就的路上行走,本應該從頭到尾一直都想舉止得體,可花瓣是她自己鋪撒的,還還遮蓋住了地上零零散散的坑,讓她一再崴腳。
我本來還真沒想這么多,在她這么說過后,我就知道,我必須是要死了在成都買房子的心。事實上,我只是和很多人一樣,單純地賣房子,沒有投資的想法,也沒有想享齊人之福。很多時候,我還真的喜歡成都。從小看慣了北方的蒼涼,對成都四季的蒼翠有一種天生的艷羨。我的故鄉(xiāng)情結很淡,都說好男兒志在四方的嘛!或者,我根本就不知道我的故鄉(xiāng)在那里,我父母都有各自的故鄉(xiāng),然后他們把我生在一個不是他們故鄉(xiāng)的地方。
我們在風花雪月和買房子這兩個主題上都達不成共識,剩下的就成了她總問我:“你什么時候回來看我?”
“該來的時候自然就來了。”我也總是這么回答。
“要不,我去看你吧!”
我不能說不,她來或者不來,都根本就不是個事,但是,她每次這么說完后,還是要強調一下自己沒空。是的,那間公司還真的離不開她。
這一回,我們還說了結婚。想起來,這個話題我們已經有些日子不說了,再提到它,彼此都覺得有些不適,好像忽然發(fā)現衣服或者褲子穿錯了一般。一年前,要不是發(fā)生前面的那些爛事,我們可能都結婚了。人行走在時間的河流上,沿途的風景總是在變化,我在想,我們的不適可能是因為與周遭的風景無法完美契合的緣故。
于是,我們沉默起來,在這個話題上,我不知道怎么去展開它,但又不想主動去打住,誰知道陳麗容又是怎么想的。我拿出一支煙點上,作為對沉默的一種消解,陳麗容拿起了一面小鏡子,半假半真地打理起她的眉毛。我以前大概是忘說了,陳麗容對自己身上滿意的地方,除了胸就只有眉毛。最后,她笑了,先是不出聲的微笑,像是表示對自己眉毛的滿意,然后笑出了聲,笑聲中還夾帶著零星的咳嗽,這樣,算是送走了短暫的冷場。
她說要去練瑜伽了。這是她減肥的其中一種辦法,已經堅持了些日子。她起身欣賞著自己的減肥成果,不容置疑地說:“身體可是本錢吶!”
我?guī)缀跏遣唤浤X子的說:“身材才是本錢。”
她在鏡頭前轉了個圈,還做出要撕裂衣服的動作,然后指著已經平坦的小腹,頗有些自戀地說:“我正在擁有?!?p> 陳麗容離開了鏡頭,我還原樣坐著,也還在給一百六十萬找去向。后來,我打電話問王明海,探聽他的情況,王明海一副我不該探聽的語氣,好像我已經侵犯了他的隱私,或者是他怎么花根本就與我無關。是的,本來就與我無關。
我又說:“算我沒問?!?p> 王明海笑了:“呵呵,跟你開玩笑,我能做什么呢,說真的,應該是用來娶媳婦吧!”
忽然到手這么一筆錢,竟然成了我的問題。一年前,還在幻想著某天有了一大筆錢后要如何如何,真有了的時候才發(fā)現,那時的想法很幼稚。事實上,我也需要娶媳婦。
當天下午,我沒想到又見著了張雨涵,她跟王明海一起來,看上去氣色一點都不差,高跟鞋的節(jié)奏輕快有力,翠綠的風衣下擺幾近著地,像是要把地上的塵埃一掃而光。王明海緊跟著她,他的變化很大,跟以前簡直判若兩人,穿了一件中長款的黑色皮衣,這讓他的身材一下顯得勻稱起來,盡管天不算太冷,他還是在脖子上圍了條深藍色的圍巾。他發(fā)現我在看他的衣著時,手指悄悄朝張雨涵比劃,當然,若是沒有外部力量參與,憑他自己,買個皮衣穿身上我信,要配圍巾的話,估計他連想都想不到。
“這不有錢了嘛!”王明海把一絲的滿足感裝進自己的話里,同時不忘添加進去點滴的調侃。
“你也太容易知足了?!睆堄旰耆菦]話找話,說話的空隙,笑意從她臉上浮起,還一直駐留著。
我打趣她說:“真有些日子沒見著你了,也不知道你去了那里,你不在的這些日子里,太陽都躲著我們,灑一點光進來都極不情愿,你看,這些花,都因為想你過度而蔫了,屋外的鳥也扇著沮喪的翅膀……”
她在我說到花的時候就開始說停,總共說了七個,剛開始的兩個還有間隔,后面的五個一口氣說出來,才算把我的話打住。
王明海在一邊笑著,滿臉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