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收尾的事情都全權(quán)交給了血族處理。還有不少鴟鸮在城中躲藏,此時正好可以用用那剛收編來的黑牛一族。此外房舍重建,傷員救治還是要靠有白曾軍。
如此忙碌了半個月,這才平定了城內(nèi)的慘亂之風(fēng)。
轉(zhuǎn)眼間到了暮秋,天氣逐漸轉(zhuǎn)涼。
下元節(jié)在每年的十月十五,是凡人祈愿神靈、享祭祖先的日子。妖魔族不過這日子,但城中的凡人卻是不敢懈怠,因此也能那正街大道上今日便是異常的熱鬧。所謂天官賜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這下元是水官解厄的日子,是絕佳的轉(zhuǎn)運(yùn)時機(jī),因此那些個江湖術(shù)士此時出來招搖撞騙,定能滿載而歸。
“好多天燈啊?!卑坠氯糁钢呖张d奮地大喊,此時幾人走在街上,今夜的東城大道很是熱鬧。繁星高掛,仔細(xì)一看,才知那忽閃忽閃的是剛飛上去的天燈。
“這群凡人也是愚蠢。”朱厭啃著桃子,“難道他們不知道天界有結(jié)界限制嗎,什么祈福天燈,怎么會送到那些個神族手里……”
“人心所向,圖個吉利罷了。”說著斷天笑便從那邊上的人族商販?zhǔn)掷锬昧藥妆K,“不然我們也來試試?”
“向神族討吉利?”阿瀾月冷笑一聲,“我們現(xiàn)在可是魔族?!?p> “倒不是討吉利,”斷天笑又嘻嘻哈哈,“點(diǎn)個天燈,說不定天上的某個人真能收到呢?!?p> 聞言白孤若便跳著過來,又拿兩個燈過來,一手給了玄羿,一手給了顏術(shù)。幾人便照著斷天笑的樣子在那油紙上寫下愿望,在點(diǎn)火,再放手,讓其冉冉升起,直入高空,成為萬火中的一顆。那邊白孤若與那猴子打鬧起來,似是朱厭看了她的油紙,這便追逐著在叫喚些什么。
阿瀾月不再怕火,便是幫著顏術(shù)放飛那天燈。
秋風(fēng)蕭瑟,眼前卻是一派和諧。
“你跟那位也放過天燈嗎?”邊上的斷天笑忽然道,“我是說,靈乩?!?p> 那玄羿仍是仰望蒼穹,發(fā)絲匍匐在臉上,表情沒有任何起伏,過了半晌,才發(fā)出低沉的男音:“大好的日子,就不要提她了?!?p> 斷天笑搖頭輕笑兩聲,這邊抱臂作罷。
幾個黑影在房屋之間跳動,玄羿瞥眼,微微蹙眉:“冥界的人還沒走嗎?”
“誰知道呢,”斷天笑聳聳肩,“許是最近死了太多人,又過來加班了吧?!?p> 玄羿再瞥,卻見一黑影驟然立于房梁之上,一身墨衣雖與暗夜融為一體,然那蒼白的臉還是吸引了他的注意——
它沒有臉!
玄羿駭然,猛眨兩下,再凝望那人,卻忽看那女人的樣子。一旁的斷天笑猛喊幾聲,正要拉他,卻見他縱身一躍,與那黑影一起消失在了暗夜之中。
隨著那黑影翻墻跑瓦,走街串巷,終于在一弄堂里逮住了那人。玄羿沒有遲疑嗖一下直接掀了它的黑袍。
“靈乩?!彼豢伤甲h地審視著那副面孔。那女人目中無光一臉慘白,像是非常虛弱,他咽咽口水:“那天的事……我很抱歉?!?p> “它可不是靈乩。”暗處傳來一清冷女聲,須臾,從黑暗中走出幾個身穿黑袍的冥族人,打頭的是一熟人。
“羅秋?!?p> 羅秋摘了帽子走上前,卻又扭頭仔細(xì)審視那張臉?!罢骐y相信,傳言竟然是真的?!彼湫σ宦?,“你真的對那位……”又轉(zhuǎn)眼看見對面微紅著臉的男人早已把頭扭到一邊,她竟從心底生出幾分嘲諷。
“我不知道你在胡說什么?!毙噙B忙打斷,還沒等他問這家伙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她女子便又掩面輕笑兩聲。
“呵呵,你可知獬豸懂人心,與之對視,它便可化為你之所愛的模樣?!闭f著那獬豸已經(jīng)乖巧地站到了她身后,那一臉奉承的模樣著實(shí)令人厭惡?!八俏业撵`獸。”她又道,“你那么敏銳,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這只是個化形?”
玄羿不屑一顧,卻是厭極了那獬豸的模樣。“你來這里作甚?”
此時羅秋掏出九陰星盤,又收了笑容:“我等封冥王之命,來此尋找下一任冥界之主?!?p> 玄羿抬頭看看她身后那群魁梧壯漢,以及人手一個的打神鞭,怎么看都是來者不善?!皝斫铀刳そ??”
“來殺她。”羅秋露出殺意,隨后又道:“我那長姐當(dāng)年不聽勸阻嫁給一個不入流的私生子,沒想到她生下的賤種還能被星盤選中……”
不記得她說話何時變得這么刻薄,但玄羿顯然沒什么興趣:“這兒是魔族的城池,可沒有你說的冥界之主,羅秋公主還是盡快離開吧。”
“你雖被那血族奉為城主,但我是冥界之人,可不聽你的差遣?!蹦橇_秋似笑非笑,“我一定要找到她。”
話語間二人已經(jīng)刀劍相向,對峙半晌,他還是率先收了劍:“不要大動干戈?!?p> 羅秋一愣,不自覺捏緊手中的星盤:“我知道了?!闭f罷幾人便要隱退到黑暗之中。
“等一下!”他猛然喊住,那羅秋一愣,停在原地。
“你還要干什么?”那羅秋皺眉,卻見對面那人沉著臉半天不做聲,她不耐煩地白了一眼。“沒什么事的話,我……”
“我聽說,”他頓了頓,有露出一副求知的眼神,“圣墟宮出了事?!?p> “呵呵,誰知道呢,”她滿不在意地笑,“那圣墟宮的事情向來不外傳,我也只聽說,那位又閉關(guān)了?!?p> 閉關(guān),她總有事要閉關(guān)。
“我聽說,先前其他三界的主神都被叫了去?!?p> 她撓撓頭,心里總不是滋味:“或許是神祖許久未見,所以想念了……”沒等他再問,她便又不耐煩道:“我一冥族不知什么,你要想知,何不自己上去看看……你如今的法力,神界又有幾個人是對手?!闭f完便退進(jìn)了黑暗中。
他在原地愣了會兒,心底一陣失落,卻又暗地自嘲一番,何必管她的事情。
這一閉關(guān),又是要到何年何月。
“絕鞘。”低聲,“你是她的一部分,也會變成她的樣子吧。”
顏術(shù)派人在慌亂地找他,直到他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這突如其來的鬧劇才結(jié)束。
顏術(shù)仍是寡言少語,向他行主仆之禮后,這便又道:“公子,羅剎國來人了?!?p> 這么快就來了,不是說好的給他半年時間嗎,現(xiàn)如今連蚩尤的影都沒找到,這就要他回去了?
那鬼魂又再次說話,說什么這是好事,可以利用羅剎的軍隊(duì)尋那蚩尤,而且往后若要使用疊宙術(shù)大范圍轉(zhuǎn)移城池,也免不了要更多妖魔的幫助。
“我們回去吧?!?p> ——
那兩個使臣你一言我一語,雖是聒噪,但也是把事情說明白了。羅剎王病危,要他遵守承諾,立即回去為那公主主持大局。
沒等他回話,那小狐貍竟然率先開口頂撞,說他要留在這城中做城主,可不要去那羅剎國。好在邊上的斷天笑及時制止了她。
見轟那二人不成,這便又跑到他面前,熱淚盈眶:“玄大哥,我們不要走好嗎……”
玄羿可是沒想到她會眷戀成這樣:“我既許下承諾,便一定會去,你若是要留下,也可以……”
白孤若頓感一陣絕望?!靶蟾纭边@幾年,她一直與他在一起,從沒想過要分開,可是……
“公子若要走了,這坤上城怎么辦?”顏術(shù)眉頭緊皺,關(guān)于城主的事情,族內(nèi)長老對玄羿各方面都很滿意,冊封大典不日也要提上日程,此時離開,太是不妥。更何況,這城內(nèi)城外,都是因?yàn)檫@他的名頭才這么安定,他若是去了羅剎,那鳥族不是很快又要派軍來了。
“哎呀,這有什么辦不辦的,”斷天笑擺擺手,“對外仍說玄羿是城主,血族代為執(zhí)事,日后就算攝政侯的名頭傳開了,這坤上也算是本家,自然無妖敢動。”說完又拍拍邊上的狐貍腦袋:“你要是那么喜歡坤上,就留下來好了。”
“你在說什么?!我當(dāng)然是要跟著玄大哥!”白孤若抹掉眼淚,蹦起來又要跟他鬧。
“瀾月姑娘,你魔氣才穩(wěn)……”
“我自然是要跟著玄兄的?!卑懺鹿麛啵@然沒有顧及那人的想法。
你一言我一語顯得很是聒噪,然上頭的猴子顯然已經(jīng)洞察一切。
那兩位使臣見這一片鬧哄,下面的狐貍胡蹦亂跳,上面的猴子不規(guī)矩地啃來咬去,這一波人若是到了羅剎,又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風(fēng)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