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主~閣主~閣主!你醒醒,醒醒。”她被人搖晃著喚醒。
陷入夢境中還在掙扎的云箏,挺尸般地從床上坐起,怔怔地盯著那個將她喚醒的女子看。
似乎還沒有從夢里回過神來,。
她呆呆地望著床邊的女子,只見那個女子從一旁的水盆中取出毛巾擰干,細(xì)細(xì)地為她擦著額頭上的汗水。
待云箏緩過來時,才發(fā)覺衣衫早已汗?jié)瘛?p> 心臟依舊狂跳不停,手還在微微顫抖。
那個夢,一如曩昔的熟悉真實。
說是夢,可這個夢就在十年前真真切切地發(fā)生過。
好久沒做這么真實的夢了,或者說重新感受一遍當(dāng)時的絕望。
是因為自己的決定嗎?
亦或者是因為她將要明天要再次前往那座可怕的城池嗎?
若是可以,她寧愿一輩子都不再進入那個名為長安的城池半步,可若不去,那十年前的血債誰去討回來?
那個雨夜,那么多人的死去,使得她心中永遠(yuǎn)壓著一塊大石頭。
任憑肆秋擦拭身上的汗水,然后深吸了一口氣,轉(zhuǎn)頭望向窗外的晨光。
肆秋察覺到她的狀態(tài)稍稍好些了道:“閣主,寧公子回來了,他在天機閣門前等你?!?p> 云箏一愣,點點頭,道:“他回來得倒也準(zhǔn)時?!?p> “寧公子此番回來是來接替您管理天機閣,自然是要回來得準(zhǔn)時些。再說您明日就要走了?!?p> 想到那張別人面前是威武霸氣,在她面前卻是一張乖巧可憐模樣的臉,唇角翹起一個弧度。
每次想到他,心情總會好上許多,又問:“現(xiàn)在什么時候了?”
“閣主,卯時一刻了?!?p> “既是卯時了,那就起吧?!?p> “是?!?p> 春夏秋冬的夏是炎熱的,當(dāng)然,這人盡皆知。
不過在南疆的蜀中,這個夏就沒有那么炎熱,每每清晨時分,甚至還有那么一些冷意。
特別是當(dāng)晨霧升起時,山中的風(fēng)還吹得格外熱情,這就使得衣物要多穿上兩件。
云箏里面穿件中衣,外面是一件青色長衫,兩件衣物穿上后還不夠,又套了件墨綠的外套。
木簪將青絲束起,沒有作尋常女子的裝扮,將頭發(fā)挽作花,而是像男子一般,只有一個發(fā)髻在頭頂高高束著。
鬢角的碎發(fā)也用網(wǎng)巾理得一絲不茍,從原本清秀的女子,頓時變作了翩翩書生。
乍看上又幾分男子的模樣,可近了細(xì)瞧,還是能夠明顯看出是個女子。收拾妥當(dāng)后,便領(lǐng)著肆秋前往她尋常辦公的地方——天機閣。
天機閣就在她的住所對面,只不過這段路程兩旁,生長著竹子。
竹子雖然長得稍稍稀疏了些,不過可以清晰地看到不遠(yuǎn)處的天機閣。
蜀中升起的云霧,可以將以往的天機閣增添幾分朦朧感。
出了房門剛走了幾步,立馬察覺到今日的天機閣與往日的天機閣不同。
雖說這個不同,肆秋剛剛和她講過,可云箏前進的腳步在看到那個身影的時候依舊是頓了頓,心不由得快了幾分。
只見天機閣有道身影在哪倚靠著,而這道身影早已被云箏刻近了骨子里。
那個身影懷里抱了把長刀,清晨的風(fēng)將他的衣擺微微卷起,給人一種冷酷與灑脫。
路程很短,雖走得慢,也不過幾步便走到了他的跟前。
看著抱著劍一臉冷酷卻又一直注視著自己的寧燁,心中有些復(fù)雜,說了一句:“回來就好?!?p> 說罷就去推天機閣的門,而就在她的手碰到天機閣的門時正要推來之時,卻聽寧燁說道:“箏箏可有想我?”
云箏聞言轉(zhuǎn)頭去看他,而他剛剛那股冷冽與灑脫早已不在,換上了那張熟悉的乖巧可憐的模樣,仿佛她剛剛欺負(fù)他了一般。
此時站在云箏身后的肆秋聽到這句話,知道自己呆在這里多少有些不妥,說了一句“閣主,我去為您備飯?!北愦掖易唛_了。
看著匆匆離去的肆秋,她剜了寧燁一眼推門進了房間。
寧燁對她的回應(yīng)很是不滿,湊上來又道:“箏箏你可想我嘛?”
云箏皺了皺眉,言語間有些冷淡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p> 天光雖然亮了些,可是房間里依舊是漆黑一片,便要去找火折子,她記得自己將火折子放在案幾上,怎么摸了半天沒找著。
就在她琢磨著是不是記錯地方之時,蠟燭忽的被點亮。
突然的亮光使她的眼睛瞇了瞇,待逐漸適應(yīng)光亮之后,只見燭光映著張極為俊美、五官分明的臉。
高挑的鼻梁,清瘦的下頜,整張臉如刀刻斧鑿一般。斜斜上挑的眉梢處有一道寸長的刀疤。
這道刀疤不但沒影響到他的顏值,反而給人一種冷冽的俊俏。
他們都說,男人的傷疤是一種榮耀,他只是將這種榮耀寫在了眉梢處。
眉毛下面的那雙眸子,仿佛盛滿了星空,深邃里盛滿了深情,透著星星點點的光。
云箏一時看得有些呆,可立馬就反應(yīng)過來,連忙轉(zhuǎn)過臉尋找要看的事務(wù)。
正要拿起一本紅色的本子,有人從背后將她一把環(huán)進懷里。
寧燁身上穿得衣服很薄,而他又將她攬得很緊,能感受到他胸膛和手灼熱的溫度。
“我想你想得緊,箏箏?!彼穆曇艉苌硢?,聲音更是貼著她的耳旁。
他呼吸與話語間的熱氣,噴撒在的耳畔、脖頸處,只感覺全身酥麻,心臟砰砰亂跳地不停,身體更是僵了又僵。
半刻她立馬反應(yīng)過來,一把將他推開。
“胡鬧什么呢你!”
寧燁被她這一推一罵愣住了,就那樣望著她,眼底里盡是黯然。眸子垂了垂,將方才的深情與黯然掩去,恢復(fù)了清明。
收回懸于空中的胳膊,身體松了松,立馬恢復(fù)以往那股吊兒郎當(dāng),弱小可憐的模樣,將嘴角扯了又扯。
“這不好久不見你了嘛。”
云箏又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胡鬧!”
不知是掩飾她的惱羞成怒還是窗外的風(fēng)景實在好看,徑直跑到窗前,倚欄望向遠(yuǎn)處。
寧燁笑了笑,同樣來到窗臺前,站在她的身旁,看向遠(yuǎn)處。
他們倆的關(guān)系很微妙,再外人看來,他們兩個是多年再一起沒卻沒有定名分的夫妻,可兩個人心里都很清楚,他們兩個人的心永遠(yuǎn)隔了一張紙。
寧燁很多次去要將那張紙捅穿,可云箏會在下一秒將那張紙重新砌上。
盡管如此,他依舊愿意陪在云箏身邊。
兩人在欄桿站了好一會兒,沒有人開口說話,就只是靜靜地看著天邊那抹天光漸漸地越來越亮。
他們在這十年來,經(jīng)常站在這處看遠(yuǎn)處的太陽升起。
就在天邊撒下一抹金燦燦的金光時,云箏首先開了口。
“我今天又夢到他了。”
寧燁心里咯噔一下,偏過頭去看她,只見她的眼里盡是傷情。
他無數(shù)次肯定,云箏不愿將那張紙戳穿,就是因為那個他。
云箏輕嘆了一聲,腦中再次浮現(xiàn)出早上的那個夢境。
“你也知道的,我不可能放下…”
“是不是這件事結(jié)束了,你就放下了?”
“或許吧…”
寧燁欲要說什么,卻聽門外有人敲門。
敲門聲中還夾雜著一道女孩子的聲音:“云姐姐,你在嗎?”
聲音很清脆,還帶著點點甜,像山中的黃鸝鳥一般好聽,聽到這個聲音云箏眼里的傷情隨之褪下,嘴角情不自禁地噙著淡淡的笑。
“嗯,進來吧。”
門沒關(guān),不過門口擺放的是一道屏風(fēng),一時看不清里面的模樣,少女先是從屏風(fēng)后面探出一個頭。
眸子看到欄桿處的兩人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嘿嘿,哥哥你回來了!”
“嗯?!睂師钚χc了點頭,眼里滿是寵溺。
少女從屏風(fēng)后面跳了出來,踩著歡快地腳步一蹦一跳地跑到二人的身邊,伴隨著她的一蹦一跳,身上的苗服掛著的鈴鐺叮當(dāng)叮當(dāng)?shù)仨憽?p> 少女跑到寧燁面前一把將他抱住。
“哥,好久不見你,可想死我了,聽肆秋說你回來了我就立馬過來找你,看!你這個妹妹是不是很合格?!?p> “嗯,很合格很合格,知道想哥哥?!?p> 寧燁寵溺地揉了揉懷里的少女道:“我家寧曦越長越好看。
“那是,也不瞧瞧是誰的妹妹!”寧曦松開抱著寧燁的手,叉著腰驕傲地仰了仰頭。
“嗯。我的?!?p> “嘿嘿,那哥哥你在外面可有想我?此番回來可有給妹妹我?guī)Ш每吹臇|西?”
“沒有?!睂師罨卮鸬睾芨纱唷?p> 寧曦瞪大了雙眼,滿臉地不可置信。
“哼!好啊!有了云姐姐你就忘了我這個妹子了!?”
寧燁回答地很理直氣壯:“那是!”
隨后又嘆了口氣,眼神瞄了一眼云箏,湊到她的耳邊聲音不大地道:“不過你云姐姐現(xiàn)在還不是你哥哥的。”
寧曦一愣,哥哥這次又沒成功?
她看了看一旁滿臉笑意站著的云箏,眼中滿是疑惑,問道:“云姐姐,我那哥哥可是哪兒不好?”
云箏搖了搖頭,笑道:“你還小,很多事情還不懂。”
“我不??!都十六了!”少女據(jù)理力爭。
“十六……”云箏嘴里喃喃。
“對?。∈?,我這個年紀(jì)都該定親了!你和我哥哥到底怎么一回事兒嘛。”
說實在,她挺為他們兩個著急的。
云箏笑了笑不言語,似乎是逃避他們兩個人的眼神,轉(zhuǎn)頭去看遠(yuǎn)處漸漸亮起來的天光。
十六歲……自己十六歲在干嘛呢?
那個世界的十六歲,她還在讀高中。
在這個世界的十六歲的她在做什么呢?
晃了晃頭不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