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踏實
“你這個孩子，就是心軟！個個都像你這樣，我還賺不賺錢啦？”大叔嘴上這么說著，手卻將蒲葵扇一劃拉：
“你們就先歇著吧！要是有人來了，你們就要起來??！”
“欸，欸！放心！”孩子們一邊應(yīng)著，一邊奔向躺椅。
天哪，躺下的剎那，真是舒爽??！當神仙也就是這個感覺了吧！
果然，沒一會兒，幾個孩子就沉沉地睡著了。羅毅本來還想睜著眼睛警覺地把握形勢，可實在太困太累，居然也身不由己地進入了夢鄉(xiāng)。
迷迷糊糊之間，小花感覺到有人在用什么東西碰著她的胳膊，一睜眼，是陳松云，他背對著她，碰著她胳膊的，正是他手里一包方方正正的東西。
小花接過來一看，上面寫著“衛(wèi)生巾”，看了看圖示和文字介紹，她突然明白了這是什么，臉立刻紅了。
陳松云蹲下來，在她耳邊很小聲說：“出門右拐就是公廁。”他另一只手遞過來圓圓鼓鼓胖墩墩的卷紙。
小花默默地從包袱里掏出來衣服，把衛(wèi)生巾和卷紙藏在里面，羞答答地出了門。她是下長途車后感覺來了狀況，一直在擔(dān)心怎么辦，她在公廁處理好，才意識到原來這位細心的哥哥，不僅注意到了，還幫她想好了辦法。
這是小花長這么大，第一次用衛(wèi)生巾！以前用的是媽媽給她的布帶和草紙，這突如其來的方便和干爽，讓她整個人都精神起來?；氐叫_站，她發(fā)現(xiàn)原來有些污漬的躺椅也已經(jīng)被擦干凈了，羞愧、感動、溫暖……復(fù)雜的心緒此起彼伏。陳松云看到她回來了，比她還尷尬地低下頭，退到最后一排她身后的一張?zhí)梢紊献?。他在她身后輕聲說：“放心睡一覺吧，時間差不多了我會叫你們的。”
小花靠在躺椅上，點了點頭。她兩只手放松地扶在躺椅上，輕輕地閉上眼睛，嘴角的小酒窩里，蕩漾著羞怯和甜蜜，接著，睡了從離開良家寨到現(xiàn)在，最踏實、最無牽無掛的一覺……
陳松云挨個輕輕拍打，叫醒了六個人：“該出發(fā)了！”
羅毅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唉，本來沒有打算睡著的，這一躺下就不省人事了！太累了，這一路上太累了！”
本來還睡得有點懵的孩子們從夢境中回到凡間，就知道要開始面對激烈的爭搶，瞬間打起了精神。
羅毅有些過意不去，正想著是不是該給這大叔付點錢，小葉已經(jīng)在遞給他一張大團結(jié)了：
“叔叔，我們只有能力給您這么多錢，我們在廣東賺到錢了，再回家的時候，來來回回肯定都來您這里。您要是能幫我們買火車票就最好，買不到，我們也來您這里歇。”
“叔叔，要不您這里也裝個長途電話，這樣我們就方便提前告訴您我們要來的時間，您也可以賺客人打電話的錢?！?p> 大叔假模假式地客氣了一小下，心滿意足地收下了，樂滋滋地：
“你這個小丫頭真的是很聰明！松云也說要我裝長途電話，我還沒有想清楚是不是要，你這么一說，也確實是的，生意可以做得更活。”
“松云，你們裝好電話了，就打這個手機號，說是羅毅的朋友，把你們的號碼留給我。我們以后來桂林，就有了個落腳點?！?p> 羅毅不愧是知識分子，這一路那么落魄，居然還可以隨手摸出紙筆給人留李東海的手機號碼。
“哥，這個號碼我們有的，找我們幫你買票的，就是這個李老板！”松云的話讓羅毅尷尬地拍著腦袋笑了：“我真是暈了，怎么覺得我才是和你們認識了很久的人呢？”
這么一覺睡下來，還搞得和大叔有點依依不舍，讓陳松云的帶路也變得特別理所當然。阿云果然對這一帶熟門熟路，完全沒有走一步彎路地將他們徑直帶到了站臺邊。站臺的工作人員好像和他很熟，看到他還朝他微笑著點頭打招呼，完全沒有阻攔的意思。
“阿云哥，他們怎么不趕我們啊？”小葉留意到了。
“來太早他們怕進來的人太多，就不得不趕；現(xiàn)在火車馬上就要進站了，他們認識我，就不會趕了。”
“那你這樣光靠帶人進來，也可以賺錢的呀！”小葉兩眼發(fā)光，又看到了生財之道。
陳松云微笑著不置可否。
他特別貼心地將他們帶到了九號車廂所在的站臺：
“羅哥有座位的，你們爬上車后，就在羅哥座位旁邊想辦法坐在行李上，實在不行，晚上可以鉆到座位地下躺一會兒?！笔堑模幸粋€座位，就等于有了一個根據(jù)地，這個道理大家都懂，立刻覺得這陳松云好聰明！
“松云，你多大了？”羅毅的問題，聽得最認真的是小花。
“我啊，十九了！”他回答的時候，臉紅了，下意識地掃了小花一眼。
和他目光相對的剎那，小花立刻顯得很不自在，手不停地掐著身邊的妹妹。
“阿云哥哥，你是大叔的兒子嗎？”小葉的大眼睛里充滿了好奇。
“不是，他是我堂叔，我家在鄉(xiāng)下，讀完初中，就來給他幫忙了?！?p> 一聲尖利的鳴笛，一輛火車昂首闊步氣勢洶洶地呼嘯而來。站臺立刻沸騰起來，人群好像從天而降、從地而生、從旁而入，人群如蟻，瞬間爬滿了車邊，又開始朝車上凡是有洞的地方鉆。
經(jīng)歷了爬長途車的六人團，此刻顯得淡定從容了許多，他們一眨眼，就配合默契地魚貫而入，連本來有票的羅毅，也不得不靠老辦法被他們先拉進來，再由他們五個護送到早已被人占領(lǐng)的座位上。羅毅在眾人艷羨的目光中孤傲地坐下，五個年輕人理所當然地聚在他身邊，每個屁股都各得其所地有了支點，心滿意足的他們，可以專心致志地對著車窗外的陳松云揮手道別：
“松云，裝好電話，一定記得打到我給你的號碼，我們回來的時候就來找你?。 绷_毅突然覺得所謂關(guān)系網(wǎng)，不一定得是達官顯貴，陳松云和他的堂叔老陳這樣的關(guān)系也挺好，踏踏實實地解決實際問題，還讓你沒有任何心理負擔(dān)。以后經(jīng)過桂林往來是少不了的，這條線可以好好維護一下。
“阿云，等我們在廣東發(fā)了財，就來接你??！”洪強自信滿滿地開著玩笑。
“阿云哥，謝謝你！”
“阿云哥，再見??！”
海波、紅燕和小葉的道別聲此起彼伏。
“姐，你怎么啦？怎么哭了？”小葉一轉(zhuǎn)身，驚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