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在理發(fā)店打工，白招兒了累了一個多月沒休息，終于輪到可以休息一天，這可把白招兒高興壞了。
可是事情就是這么巧，休息那天，自家的大母豬竟然下崽了。
一家人手忙腳亂的，忙活了半天，豬卻很爭氣，竟然一下子生了8只母豬，這可把白家人高興懷了。
白木生看著這8只胖乎乎的小豬，眼睛笑得瞇成了一條縫：“咱家的豬真是能干，這一下子生了這么多小母豬，立了大功了。我看今年，能過個好年了?！?p> “爹啊，你這話說的，這幾年哪年不好過？”白金火笑著說。
日子越過越好，一家人的關(guān)系也融洽了很多，白金火沒什么大的理想，一家人有吃有穿，和睦安康他就知足了。
白木生點點頭表示了贊同，聲音爽朗，“倒也是。不過今年肯定更好過?！?p> “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白寶寶哼起歌來。
不到中午，白木生、白金火兩父子就為立了大功的母豬，準(zhǔn)備了“總統(tǒng)套房”，地板刷得干干凈凈，還鋪上了今年新出的稻草，又香又干爽，而這頭大母豬，還破天荒的吃上了新鮮的不加糠的粥。
吃飽了的母豬，懶懶的側(cè)躺在它的新床上，它的小寶寶們圍著她，好一副“母慈子孝”、“其樂融融”、“天倫之樂”的景象。
“切，真是搞笑，我媽生女仔連口熱飯都沒得吃，這豬生母的，就讓你們這么高興?！睜敔敽桶职忠娙司蛧N瑟自家母豬生了8只小母豬時，看著白木生和白金火瞇著眼睛，咧著一口黃牙，歪著腦袋的得意樣子，白招娣就氣不打一處來，她翻了個白眼，鄙夷地大聲嚷嚷道。
“這人啊，還不如一頭豬！豬生母的是喜事，人生女仔就是罪過?？磥砦沂峭跺e胎了，下輩子我就去當(dāng)一只豬?！?p> “你這個女仔，沒個正形，發(fā)什么癲！”提到當(dāng)年自己的委屈，易秀紅心里也難過，可是面上還是得端著，畢竟誰家不是一樣呢，只好假裝責(zé)備招娣了兩句。
“不是嘛?你們這些大人，一個個重男輕女，說什么女仔是賠錢貨，兒子才會給你們養(yǎng)老，生個仔就像生了個爹一樣，就差供起來了?！闭墟吩秸f越起勁兒，越來越大的聲調(diào)里，卻有一點哽咽。
“吃飯都堵不上你的嘴是不是，就你話最多?！卑捉鸹鸬闪艘谎壅墟?。
“哼，我就是覺得你們好笑。家家要兒子，結(jié)果呢，老了有幾個兒子孝順的，還不是整天跑去女兒跟前哭哭啼啼。兒子不成器，還不如女兒呢！”
“胡說八道！你看看誰家不是養(yǎng)兒防老！女仔有什么用？養(yǎng)那么大，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還不是給別人家養(yǎng)，白吃家里二十年干飯！”白木生端起面前的小被子，抿了一口自家釀的米酒，擲地有聲的說著自己的理。
雖說如今環(huán)境變了，他也承認(rèn)很多女仔不比男仔差，可是從老一輩傳下來的，都說男仔傳香火，養(yǎng)兒才防老，這總不會錯吧。
“什么養(yǎng)兒防老養(yǎng)兒防老，一天到晚把這句話在嘴頭兒上掛著！要是養(yǎng)個不爭氣的仔，還不把你氣死？再養(yǎng)個不孝順的，等你老了干不動了，就攆你出去，你就傻眼兒了，哈哈哈……”
招娣小嘴兒叭叭兒地反駁著爺爺，她一直跟爺爺不太親密，所以也沒顧及老人的臉色。
白金火拿起筷子，作勢要敲招娣的頭：“趕緊吃你的飯！能不能跟你姐姐學(xué)學(xué)？”
“學(xué)姐姐？你們就是看姐姐軟弱，像個糯米團(tuán)子，才敢隨便捏吧？我要是姐姐，以后理都不理你們?！?p> 白招娣的話音剛落，白木生“啪”一聲摔了筷子。
“不指著仔，我指著你個女仔是吧？我指著你，還不得餓死，從小一把屎一把屎把你養(yǎng)大了，現(xiàn)在還吃著我們白家的米飯呢，你就敢跟我對著干了！白眼狼！白尾狗……”白木生連連罵道。
“我不是你養(yǎng)大的，我是我媽養(yǎng)大的，你跟我爸眼里只有白寶寶！”招娣實在不服氣，忍不住又頂了一嘴。
白金火瞪了招娣一眼，示意她不要再說話了，說真的，白金火還是挺怕自己爹的。
“仔，你看看你養(yǎng)的這個女仔，沒大沒小，白眼狼一只，早知道是這樣，生下來的時候就把她扔女仔橋上喂螞蟻?！卑啄旧钦娴纳鷼饬?，眼眶欲裂，心里直后悔當(dāng)初怎么沒把招娣給扔了。
“扔啊，你扔啊，你們不是把我那個妹妹扔了嗎，我還巴不得你們?nèi)恿宋?，說不定人家家還更好，起碼不會像你們這樣，不把女仔當(dāng)人看?！闭墟泛蹨I，大聲嚷道。
“你要死??！”白金火舉起了筷子，在中間停頓了一下，還是敲在了招娣的天靈蓋上，嘴里還嚷著：“你個女仔叫喚什么?女仔就是沒用，不然誰會扔掉，扔掉的就是不好的……”
“我恨你們！”眼含熱淚的白招娣，看著爺爺和爸爸，眼淚奪眶而出，她扔下筷子，奪門而出。
幾乎就在同一時刻，白招兒也眼含熱淚，一聲不吭地跑了出去。
這個人，是白招兒。
易秀紅就喊：“招兒，招娣……”
“你也是，罵招娣就罵招娣，你好好的說什么扔掉的就是不好的干嘛？你讓招兒怎么想？”白木生反應(yīng)了過來，批評起兒子。
話一出口，白金火也后悔了，“我那不是看招娣沒大沒小跟你頂嘴，氣的嘛！我也就是脫口而出，一時沒注意?！?p> 白招兒、招娣一前一后不約而同跑到了屋后的山上，那里有處灌木圍成的藏身地，里面剛好可以盤腿坐幾個人，外面的人還輕易發(fā)現(xiàn)不了。
白招娣哭夠了，看著還在默默流淚的白招兒，說：“姐，你怎么也跑出來了！又不關(guān)你的事！”
招兒不做聲，倚靠在灌木叢中，盯著腳下的茂盛的小草，她覺得，自己就像是這被人踩在腳底下的野草，任人隨意踐踏。
“女仔就是沒用，不然誰會扔掉，扔掉的就是不好的……”這句話一直在她腦子里盤旋不去，深深地刺痛了她。
招娣沒發(fā)現(xiàn)白招兒的異常，又接著說：“這一家子，就是重男輕女！特別是爺爺，等我長大了，我要離他們遠(yuǎn)遠(yuǎn)的，再也不想看到他們?！?p> “你算好的了，你看看我，我不是被我親生父母扔了，還有我們的小妹，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卑渍袃赫f起這些事來，心都是痛的。
自己被扔的時候，她才個把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妹妹被送走的時候，她已經(jīng)好幾歲了，都記事了。
“我倒是沒被扔，可是有用嗎？從小到大，除了你和媽，誰把我放心里了？只要做了一點讓他們不高興的事，他們就沒完沒了的罵我，說不如把我送了人！姐，我們趕緊長大，以后離他們遠(yuǎn)遠(yuǎn)的！永遠(yuǎn)不要回來?！卑渍墟泛藓薜卣f。
白招兒把招娣拉進(jìn)自己懷里，“別說胡話了，不回來去哪？媽怎么辦？”
“哎！”
“哎……”姐妹倆同時嘆了口氣，不再說話了。
她們知道，有些事情，是注定的，哪是那么容易割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