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暗想,怎么一進府就被帶到這人面前了?莫非說他是個記仇的,故意想要抓我來報復(fù)?
等了大概有一個時辰,我感覺腰酸背痛,忍不住扭了扭脖子,再看一眼依舊站得筆直的羅媽媽,心中暗暗贊嘆她的定力,都快五十歲的人了,站了這么久居然紋絲不動。
又等了半刻鐘,我實在是忍不住了,此刻只覺得頭腦發(fā)昏,才不管他什么禮儀尊卑,我一屁股坐在了廊下的凳子上,捶了捶自己已經(jīng)發(fā)軟的雙腿。
“姑娘,你快些起來”。羅媽媽趕緊小聲提醒我。
“我受不了了,實在是受不了了,再站下去我得暈死過去”。我故意說得很大聲。也是大實話,我已經(jīng)好多天沒有吃過沾油水的東西了。
羅媽媽正想說什么,剛一張嘴,屋里就傳來了那博容世子有些不悅的聲音:
“何人喧嘩?
聽到他的聲音,我偷偷咧嘴一笑,憑什么你在里面睡得舒服,而我就要餓著肚子站在門外受罪,等以后找了機會悄悄偷出我的賣身契,再去北疆尋老爹從此山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我心里正暗戳戳的樂著,不一會兒就傳來了開門聲,博容世子那張冷俊的臉出現(xiàn)在門口,羅媽媽和兩個守門小廝趕緊上前告罪?!芭旁撍荔@擾了世子殿下午休”。
那世子冷著臉看了我一眼,說道:“你進來”。
我起身進去,一進屋子,就聞到一股淡雅的清香味十分好聞,屋里陳設(shè)簡單大氣,書架上整齊的擺放了近千本書。雖然我屬于沒見過什么世面的土匪,但屏風(fēng)上畫著一副高山流水遇知音的畫我還是認得的,其他的物件我就都叫不上名字,只覺得應(yīng)該很名貴。
“山里的野猴子換了身行頭,看起來倒是有幾分人樣了”。
聽著他充滿嘲諷的話,我暗暗握了握拳頭,看來上次不應(yīng)該打他的鼻子,我應(yīng)該打他的嘴才對。
我毫不客氣的在他對面坐了下來,看著他說道:
“世子有什么話就直說吧!
他并不言語,神態(tài)悠閑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修長且骨節(jié)分明的手優(yōu)雅的握著茶杯飲下一口才淡淡開口。
“你父親可有告知過你什么事?
聽他這樣問,我心中一喜,莫非他果然是為了那件事?而我偏不輕易告訴你,誰讓你害我吃了這么多苦。面上趕緊裝作為難的樣子;
“不知世子問得是哪一件呀?我老爹跟我交代的事情太多了,最近餓得頭暈眼花一時真想不起來,不如世子先給我弄些好酒好菜容我吃飽喝足睡好了再慢慢想”。
他聽我這樣說,好看的劍眉微蹙;“既然一時想不起來,那就等你想起來再說吧!來人,把她給我關(guān)進柴房,不許給她任何吃食”。
這個黑心肝的,居然不吃我這一套,看了一眼已經(jīng)走進來的兩個小廝,我趕緊對他說道:
“不給好酒好菜也可以,給兩個饅頭一碗稀飯也行啊!
誰知他居然連看都不看我一眼,轉(zhuǎn)身進了屏風(fēng)后。
那兩個小廝已經(jīng)上前架住了我,我趕緊一邊掙扎著一邊對著他的背影大聲說道:
“別啊世子,有事好商量嘛!要是把我餓死了,你就永遠得不到你想要的消息了”。
此時兩個小廝拽著我已經(jīng)到了門口處。
“慢著”。他慢悠悠的開口。
小廝立馬放開了我,他面無表情的負手從屏風(fēng)后走出來,居高臨下的看著我,也不言語。
有了剛才的經(jīng)歷我再也不敢輕易和他提條件了,撓了撓頭裝作一臉無辜的樣子看著他說道:
“世子,我說得確實是實話,我老爹確實有交代過我一些事,但是世子您也沒問我是關(guān)于哪方面的事???
“是關(guān)于一個姓林之人的事”。
我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
“哦……世子說得是那個人啊,我老爹確實有告訴過我,可惜當時情況緊急,我聽得不是很真切,這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起來”。
哪能這么輕易就告訴他,萬一他過河拆橋直接把我咔嚓了,我豈不是虧大發(fā)了。
他眼神微瞇冷哼一聲顯然是不相信我的話,乘他還沒有說話前,我趕緊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裝作想起來的樣子說道:
“我……我想起來了,我老爹說那個人好像是在曲州城什么山什么村的一個地方,但是具體是哪里,我還真記不清了或許以后我能想起來”。
我得留著一手,你有本事就自己去找吧!
他看著我,眼神終于起了些許變化,問道:“你說得可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比東海的珍珠還真”。我也一臉誠懇的看著他。
他仔細盯著我臉上的表情,看得我心里直發(fā)毛,裝作誠懇無知的表情差點就崩不住了。
“如果敢騙本世子,你應(yīng)該知道后果”。
看著他充滿威脅眼神,我立馬表示自己真沒騙他,我說得確實是事實。只是留了一手而已,萬一他運氣好自己能在曲州找到那個姓林的人,可那肯定也是需要一段時間的,在這期間我還是可以保住自己這條小命說不定還能被好吃好喝的伺候著,我美滋滋的想。
他轉(zhuǎn)身冷聲對門口的小廝吩咐道
“阿福,把她帶下去,接下來的事讓羅媽媽看著安排就行”。
我看著他笑得眉眼彎彎討好的說道:“世子殿下給點吃的唄!
他低頭看了我一眼,并未說話,大手一揮示意我可以滾了。
晚上吃完飯,我被羅媽媽安排住在了一處叫秋水閣的小院,這是一處專門給府內(nèi)一等丫鬟住的房間,每三人一間,屋內(nèi)干凈整潔,家具一應(yīng)俱全,我一進去就看到兩個一高一矮滿臉傲氣打量著我的小丫鬟。
我看她們這態(tài)度,也沒主動朝她們打招呼,放下了自己剛領(lǐng)的被褥準備去打水洗漱。
“喂!新來的你叫什么名字?
身后傳來一個傲慢的聲音,我轉(zhuǎn)身看了一眼,是那個個頭比較矮的丫鬟問得。
“蘇子茉”。
我淡淡答道。
那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都漏出疑惑的表情接著問道:
“你是哪個院的,怎么從未見過?
我想了一下說道:“今天剛來,還沒有分配”。
那兩人漏出不敢相信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高個丫鬟疑惑問道:“那你為什么會住來我們一等丫鬟的院落?
“不知道,羅媽媽帶我來的,兩位如果想知道可以去問她,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去洗漱了”。
說完我就轉(zhuǎn)身準備出去。
“站住,我們讓你走了嗎?
我微微蹙眉,不想再理會她們,都是下人,何必互相為難呢?現(xiàn)在沒必要和她們起沖突。
洗漱完回來,那兩個丫鬟已經(jīng)躺下了,看到我回來竊竊私語了一陣,我裝作沒聽見,鋪好被子打算舒舒服服睡一覺。
“香兒姐姐,你說她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一進府就能和咱們一等丫鬟住在一起?
“不知道,估計是有什么后臺,不過都是奴才,咱們也不必怕她”。
“嗯,還是香兒姐姐您聰明”。
……
聽著她們的話,漸漸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真舒服啊,等我醒來的時候那兩個丫鬟已經(jīng)不在屋內(nèi)了,我看了看外面的天氣,太陽都已經(jīng)出來了,趕緊換上昨天發(fā)配給我的丫鬟衣服,羅媽媽昨晚上就囑咐過我讓我今天一早就去找周管家報道。
我頂著亂糟糟的頭發(fā)找了好幾圈也沒看到那個所謂的周管家到底在哪個院子,只好攔住了一個掃地的小廝問了問,那小廝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才告訴我說周管家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晉陽王的書房,我又問了路,那小廝說讓我去松柏院等著就行。我道了謝就往松柏院走去。
又找了一圈我才找到小廝口中的這個松柏院,我心中暗暗感嘆這晉陽王府可真大啊,在隱霧山我連哪個山頭有幾棵樹,樹上有幾個鳥窩都清清楚楚怎么到了這兒跟個瞎子一般。
在院門口等了一個多時辰才看到一個精神抖擻的中年男人出現(xiàn),看衣著打扮應(yīng)該就是那個所謂的周管家了,我忙上去說明了來意,那周管家倒也是個敬業(yè)的,給我發(fā)了一本冊子,囑咐我回去仔細記著,還將我賣身契上寫的生辰八字仔細核對了一番,問我是不是會些拳腳功夫,我忙把自己當年在隱霧山上以一打五的光輝歷史吹噓了一遍,周管家聽完滿意的點點頭,說要把我分到文博院給二公子做貼身保鏢。月銀十兩,并再三囑咐我一定要好好保護好主子,我有些意外,居然沒有讓我做丫鬟。不過這樣也好,我這烈性子怎么做那種唯命是從的小丫鬟?
看著周管家將我的賣身契鎖進了一個大箱子,心中暗暗做起了打算,不知道我這賣身契以后是不是都由他保管呢?那以后……豈不是手到擒來?
從松柏院出來周管家就領(lǐng)著我來到了二公子博文的院落,剛走到門口就撞見了幾個穿得花枝招展一臉笑意的年輕女子和我們擦肩而過,周管家看了一眼那幾個女子離去的背影,輕咳一聲對我說道:“蘇姑娘,走吧!
我跟上他的步伐繼續(xù)往里走去,穿過抄手游廊來到后院。
滿園金黃的菊花盛開,芬芳襲人。
八角亭中一年輕男子背對著我們,右手輕搖折扇,左手持書,我仔細一看,差點驚掉下巴,只見那書的封面上赫然寫著《春宮圖,第二冊》。
此刻,那博二公子神態(tài)十分慵懶自在,兩個長相俏麗的小丫鬟正一臉笑意的立在左右兩邊。
似乎是聽到了腳步聲,那男子轉(zhuǎn)身看向我們。
看清他的容貌,我心中暗暗感嘆好一個絕美少年郎,他眉眼和博容有幾分相似,只不過眉眼之間比博容多了幾分陰柔之氣,此人應(yīng)該就是二公子博文了。
周管家忙上前行禮:“公子,這是大公子為您安排的保鏢”。
聞言那二公子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隨即一臉不屑皺眉道:
“大哥什么眼光,這等姿色的也往我身邊送,難道他不知道本公子一向喜歡嬌小型的女子嗎?你看看她,個頭太高,腿太長,眼神太兇,胸還這么小,看著實在是太糟心,還有…………
聽他巴拉巴拉完,我差點沒忍住要掄拳揮向他那張喋喋不休的嘴,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才壓制住了心中騰騰上涌的火氣,為了活命、為了老爹、為了十兩月銀,小爺我忍……我忍……
周管家一臉為難的看著博文?!斑@……可是世子交代過,如果您不留下她,就罰您一個月不許出府,而且……而且也不許如意樓的姑娘們再入府”。
那博文聽完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我不管,反正我不要她,這等姿色的女子給我倒夜香都不配,留在我身邊更是拉低了我品味。
聞言我再也忍不住了,輕笑一聲說道:
“公子您品味高雅,尤其是您當眾看春宮圖的高雅品味更是讓小女子佩服得五體投地,想必拉出來的夜香也是如同您一般的風(fēng)姿綽約,夜香您還是留著自己慢慢欣賞吧!
聽完我這充滿嘲諷的話,博文蹙眉打量了我許久,隨即臉上漏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瀟灑的一合折扇對著周管家說道:
“管家,帶她下去簽生死契,讓她十二個時辰跟著我,我倒要讓她看看我的夜香是何等風(fēng)姿綽約”。
“是,蘇姑娘這邊請”。周管家忙點著頭擦了擦頭上的汗領(lǐng)著我就下去了!
生死契一式兩份,除了前面必要的一些內(nèi)容,周管家還按照博文的要求添上了幾條,比如“必須十二個時辰寸步不離二公子,以及不可違抗二公子的任何一條命令等,否則扣除當月所有月銀”。
我及不情愿的簽上了我的名字并按了手印,心中暗暗想著這是一份比做丫鬟還要苦的差事啊,早知道就不做保鏢了,也不知道那博容世子是不是故意整我的。
說的是寸步不離還真是寸步不離,他洗澡時候我要伺候在屏風(fēng)外,他讀書習(xí)字的時候我也要侍奉在側(cè),直站得兩腿發(fā)軟。就連他上茅廁,我也要站在門口聞著里面?zhèn)鞒龅囊魂囮噽撼簦孟窬褪枪室庖?,明明有丫鬟卻叫我給他進去熏香,我只得不停寬慰自己,一切都是為了活著而活著,能忍的就都忍了吧!
這天一早,博文帶著我和一個貼身小廝阿渡說要出去逛逛,剛一出大門口,就遇到了下朝回來的晉陽王和博容世子二人。
穿著剪裁合體朝服的博容更顯得氣宇軒昂、英俊不凡,我趕緊和阿渡一起向二人恭敬行禮,晉陽王一臉不悅的看了一眼博文后便拂袖離去。博容掃了我一眼,又看向博文問道:
“二弟去哪?
“還能去哪?府里實在太悶,我叫了安國公府的三公子打算去游潼湖,大哥要不要同去,說不定安五小姐也在呢!
“你們先去吧!我還有公務(wù),一會再去尋你”。
“那好,大哥你快些過來”。
我們?nèi)瞬唏R來到了潼湖。見岸邊停著一條畫舫,上面有五六個年輕男女正在談笑風(fēng)聲,看到博文過來,忙迎了上來。
一個穿著紫色華服的年輕男子對博文道。“二公子你來得可真遲啊”。
“安兄,你有所不知,我可是求了韓先生好半天他才肯放我出來”。
此時一個穿著一身白色的拖地長裙的女子走上前笑著道,“安沁見過二公子”。
她寬大的衣擺上繡著粉色的花紋,臂上挽迤著丈許來長的煙羅紫輕綃,芊芊細腰,用一條紫色鑲著翡翠織錦腰帶系上。烏黑的秀發(fā)用一條淡紫色的絲帶系起,幾絲秀發(fā)淘氣的垂落雙肩,將彈指可破的肌膚襯得更加湛白。臉上未施粉黛,卻清新動人。我不僅多看了她幾眼。好漂亮精致的美人兒?。?p> “咦?這位姑娘是?那安公子看著我好奇問道。
博文轉(zhuǎn)頭掃了我一眼;“這是大哥給我找來的貼身保鏢,長得丑讓各位見笑了”。
我忍不住嘴角一抽。
那安沁小姐也打量了我?guī)籽垭S即一臉?gòu)尚叩膯柌┪模?p> “博容哥哥怎么沒來?
“我大哥還有事情,等他忙完了就會過來,安妹妹不必心急”。
聽到博文的話那安沁小臉立馬就紅了。
旁邊一個翠綠衣衫的女子笑著走上前親昵的挽著安沁的胳膊說道:“我們安沁可心急得不行呢!
眾人輕笑。
我看著他們的樣子心中了然,原來這安沁小姐是心儀那博容世子啊!兩人郎才女貌確實是天作之合。
眾人談笑間入了船艙,我和其他幾個侍女小廝都站在甲板上,船緩緩開動起來,湖邊風(fēng)景如畫,微風(fēng)徐徐,讓人心曠神怡。粼粼波光,倒映著蔥綠的古榕新柳,輕煙淡霧,蒸騰出幾多夢幻和迷離。
不一會兒就到了湖中心,我還沒坐過船,更不會游泳,看著底下深不見底的湖水,居然有些頭暈。
又過了好一會兒,博文拿著酒壺和幾個公子哥搖搖晃晃從船艙內(nèi)走了出來,看樣子都有些微醉。
阿渡忙上前扶住了他。其他小廝侍女也都上前扶住了自家公子,倒是那安沁小姐和那個穿著翠綠衣衫的小姐好似并未飲酒。
我緊緊抓著船邊的圍欄,再也不敢看那湖水一眼,心知自己這是暈船了。
“安沁你快看,水里有白鷺”。那翠綠衣衫的女子一臉驚奇的指著湖中一只通體雪白的白鷺一臉興奮。
眾人都順著她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在我們酈朝白鷺是極為少見的鳥類,我也是第一次見到,而且還有一個傳說,說是如果誰能抓住一只白鷺送給心上人,兩人就會鳳協(xié)鸞和、白頭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