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見到憫妃,是數日后被她召去宮中。
宮殿華美精致,富麗堂皇。連一壁香爐,一面窗花都生生透著天家貴氣。與阿姐所處之地,何止天淵之別。
這是今年皇上新賞的碧螺春,水湄,你也嘗嘗。
我略品一小口,恭謹道,娘娘今日召我來此,不只是品茗吧?
憫妃微笑,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
你想承寵,本宮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只不過,天底下可沒有白撿的便宜。
不想她竟聰慧至此,我只作無知,憫妃娘娘何出此言。
哼,你不用瞞我。那日在冷宮,單看你阿姐只一身青白如素,而你卻艷若云霞,本宮便知道你進宮另有目的。
那娘娘以為,我此行可有勝算?
見我不再遮掩,憫妃不由得粲然一笑,那就要看你愿不愿意與本宮做個交易。
從憫妃宮里出來,我袖中多了兩件東西。一顆香粉末,以及一枚落胎丸。
前者助我迷惑圣心,后者助她踢開絆腳石,如此昭然心思,我卻不曾知自己的私欲敗露得這樣徹底,徹底得會令憫妃認為我會受其擺布。
回來時還未踏入殿中,便聞到熟悉的粥香。是我自小就最愛吃的荷蓮子粥。因母親心疼阿姐,并不許她染指廚房。可也奇怪,阿姐偏愛下廚、女工這些母親眼中下等人的活計。
第一次吃到這粥,是在十三歲。那年后院荷花開得極好,花紅如火,碧色無邊。那一年,蘇白甫入府中,成為我和阿姐的伴讀書童。卻常被阿姐與我拉出去玩,每次父親都勃然大怒,阿姐有母親護著,所以受罰的總是我和蘇白。
挨了打之后,便面向墻跪著。我還記得蘇白哭著問我疼不疼,而我只是癡癡地望著眼前的高墻白瓦,思索著何時才能離開這個家,遠走高飛。
如今不知道算不算成真,我盯著阿姐為我盛粥的手腕,她的肌膚與粥渾然一色,白糯喜人。
怎可勞煩阿姐,不,我該稱貴人小主。我奪過她手上的碗勺,扶她坐下。
有什么要緊,如今我身處冷宮,你能來陪我,我已經很滿足。你放心,待我孩兒出生,你便可回去與……蘇白好好地過日子。
嗯。我敷衍地答,握湯勺的手指分外用力。
那晚阿姐早早便睡下,直至半夜被一陣濃煙嗆醒,方才發(fā)現自己身處火光之中。而我,奮力背起她沖出了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