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隋朝大業(yè)十三年的秋天。
皇帝楊廣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行宮里似乎一切如常,但是出去采買的太監(jiān)偶爾也會帶回什么地方又發(fā)生了民變的消息。每個人都有些惴惴不安。這個看似強大的帝國,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
宇文妃生來怕冷,秋風甫至,她所住的小樓門口早早地掛起了棉布的門簾。奚蘿踉踉蹌蹌地奔回去,掀起門簾。看到宇文妃就坐在原來的位置上等她,腳軟得站都站不住了,一頭撲倒。
宇文妃摸摸她的頭,“阿蘿,阿蘿,別怕,凡事有本宮擔著……”
她害怕至極,再也顧不上尊卑有別,撲進宇文妃懷里,像受驚的小狗一樣發(fā)抖。
“別怕,皇太孫可是生氣了?”
奚蘿搖頭,“沒有……”
宇文妃溫柔的拍打讓她漸漸安靜下來,“娘娘料事如神。太孫他,真的相信了奴婢的話,他果真說他是琴師,果真約奴婢今晚去聽他彈琴?!?p> 宇文妃欣慰地笑了。
“你看,他便是再尊貴,骨子里和尋常的少年也沒什么不同。咱們摸清了他的脾氣,他又不會吃了你,你不用怕他?!?p> “是,娘娘。”
“阿蘿,要你去做這樣的事,真是辛苦你了。只是……我實在不想像侯夫人那樣,把大好的人生都斷送在禁宮之中……”
宇文妃說著突然哭了。奚蘿想起了那位因為耐不住深宮寂寞竟自縊身亡的侯夫人,一下子也說不出話來。
她又何嘗不是身在后宮,她的將來又何嘗不是在這里孤身一人度過。她年紀雖然小,卻已經(jīng)見過了太多的生死,偶爾在睡夢中驚醒的時候,也會沒來由地害怕自己會悄無聲息地死在某個無人知道的角落里。
宇文妃正在籌劃的事給了她一線自由的希望。
“皇上恐怕將不久于人世,等到新帝登基,父親便會求新帝準本宮出宮回家。倘若新帝身邊有個他信得過的人替本宮說說話,這事準能成。你是本宮帶進來的人,本宮自然會帶你出去。等咱們出了宮,本宮替要你擇一家世人品俱佳的夫婿還不容易?”
奚蘿當然不敢奢望這些。
如果能離開這處行宮回到民間去,如果能自由自在地生活……她就已經(jīng)很滿足了。
所以不管她有多害怕,她還是愿意拿出全部的膽量去實行宇文妃的計劃。宇文妃的父親畢竟是權傾朝野的許國公宇文化及。新帝年紀還小,肯定不會太拂逆他。
——在這個計劃里,奚蘿的任務便是接近太孫楊倓,努力成為楊倓最信任最依賴的人。
宇文妃拍拍她的臉頰,“來,好好打扮一下。今晚你第一次去會他,一定要讓他對你放下戒心。你知道怎樣才能讓一個男人對你放下戒心么?”
奚蘿茫然地搖頭。
“你要先放下對他的戒心,就像認識多年的朋友一樣接近他,無拘無束,讓他忘了自己身在皇宮,讓他覺得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最自在,讓他覺得世界上只有你明白他的心,這樣他便不會再提防你了。明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