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zhǎng)安城,平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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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死后,我和母親在這個(gè)風(fēng)流之地,靠著給青樓娼家漿洗衣物過活??磻T了滿樓飄揚(yáng)的紅袖,見多了風(fēng)流的貴公子,十三歲的我已是懵懵地覺出了這人世間的薄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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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世間男子皆薄情。所以,當(dāng)你第一次站在我面前時(shí),我的眼里眉間是掩飾不去的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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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卻在我面前彎下了身子,溫和的輕撫我的頭,你說:“幼薇,幼薇。我尋你已久?!?p> ?
我抬眼望你。一襲青衫素衣,兩鬢斑白一片,樣貌雖有些蒼老憔悴,面目卻始終是和善溫柔的。有那么一瞬間,我恍惚的覺得,眼前的男子,是那樣的親近,像極了我已故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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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后來才知道,原來你就是世人皆知的大詩(shī)人,溫庭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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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始終不愿意相信,你會(huì)來這煙花柳巷之地尋我。為的只是一見那傳聞中五歲便能頌詩(shī)百篇,七歲已能出口成章的女詩(shī)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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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是欣喜萬分的。我自小便得父親調(diào)教,詩(shī)詞歌賦,悉數(shù)涉及,只可惜我是個(gè)女兒家,無法成就功名。此刻,望著眼前才高八斗的大文豪,我身子一矮,跪倒在了你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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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薇,請(qǐng)老師指教?!钡谝淮危绱酥t卑的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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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依舊溫和儒雅:“不敢當(dāng),喚我飛卿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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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卿。是你的字。我在心中默念了兩遍,卻始終是緘默不語(yǔ)。你大我三十歲有余,我害怕,這一叫便會(huì)失去了禮數(shù),冒犯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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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我去江邊走走吧,我要考考你的詩(shī)文?!?p> ?
暮春時(shí)節(jié),桃花鋪滿了水面,綠意已是遍處漫染。望著輕揚(yáng)的柳絮,你說:“就以江邊柳為題,賦詩(shī)一首吧?!?p> ?
后來,我時(shí)?;叵?,若是這花枝春滿的意境里,少了你,也許,我便吟不出那樣的詩(shī)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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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yàn)?,字字句句總關(guān)情。也正是因了這首詩(shī),我看到了你眼中的那一絲欣喜和贊嘆,你說,你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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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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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竟會(huì)紅了雙頰,心中卻憑添憂愁,于是在你面前輕嘆:“幼薇不過是個(gè)小女子,喜歡,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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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搖頭:“不然。我看那些言行有致的道德君子們,還比不上你這個(gè)小女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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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有些輕狂之意。眼前的你,果然如同世人所言,士行雜塵,不修邊幅,桀驁不馴。所以,那時(shí),我便以為,你定然是和這世間薄情男子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