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之如何?不謀又如何?”
一想到軍營當中還有兩個當世虎將等著自己去招攬,于琦就有些不耐煩,也不跟桓階啰嗦,直截了當的問了起來。
桓階也不客氣,當即說道:“將軍欲謀長沙的話,階愿助將軍一臂之力?!?p> 真的嗎?我不信!
于琦的第一反應就是不信:我何德何能能讓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助我謀取一郡?!
我不配!
不過于琦還是想看看桓階有什么說辭,便耐著性子追問:“為什么?”
“我知將軍心中有所疑慮,便如實相告好了”,桓階解釋道:“我是本月月初來的豫章,這半個多月來,我去過柴桑、歷陵,去過彭澤、鄱陽,也去過將軍的族地新寓,還在南昌城轉了好幾天,將軍自主政豫章以來的所作所為、所圖所謀,階自問能看出一二?!?p> “方今天下,漢室衰微、諸侯割據、民不聊生。荊州牧劉表,名為漢臣,實為漢賊!坐擁南陽膏腴之地、帶甲十萬之眾,離關中咫尺之遙,卻坐視亂臣賊子戕害天家、欺凌公卿,驅百官如奴仆、視百姓如草芥!劉表身為朝廷宗室,承先祖之蔭德、受朝廷之大恩,卻不思報國興漢,不援不貢,與亂臣賊子何異!”
“長沙太守張羨,屈強不順,劉表薄其為人,待其不甚禮遇,張羨猶是懷恨在心,在郡中厲兵秣馬,欲叛劉表?!?p> 桓階說到這里,于琦忽然想起一些事情:好像桓階說的確有其事,他依稀記得官渡之戰(zhàn)的時候,劉表跟袁紹結盟,打算攻打曹操的腹地,結果遇上荊南四郡叛亂,便調兵南下平叛,從而錯過了官渡之戰(zhàn)那關鍵的一年。
莫非就是張羨帶頭領著荊南四郡反叛的?
不過于琦還是沒有表示:長沙雖好,荊南四郡雖好,自己也吃不下啊。
還是那句話,做人不能太貪心,豫章本就是四戰(zhàn)之地,東面有孫策、北面有袁術、西面是劉表。于琦的實力雖然比一年前壯大了些,但也不能同時把這三方都得罪了啊,打一個孫策他都要小心謹慎唯恐翻車,何況實力比孫策還強大的多的劉表。
不能浪不能浪,要忍住。
于琦正胡思亂想的時候,桓階又說了:“這段時間以來,我在豫章的所見所聞,讓我斷定,將軍才是能扶危救世之英豪,匡扶漢室之棟梁!天下諸侯,若有能定亂世、致太平者,非將軍莫屬?!?p> “階愿助將軍,平定亂世,匡扶大漢。”
于琦側目:你就在豫章轉了半個來月,就認定我是英豪,是棟梁?這么草率嗎?還說的這么直白?這種事情,不應該反復試探,然后再一點一點把自己的底牌放出來嗎?哪有一上來,認識還不到一刻鐘,就把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的?
總覺得太單純,太弱智了些,莫非是直鉤釣魚?
于琦外頭看看許劭,想問問他:這就是你口中的才周當世,六卿之才?
怎么說呢,說他眼光準吧,也挺準的,說他瞎了眼吧,眼神也確實不好。自己是英豪,是棟梁不假,但他卻少看了一樣,說少了一樣:扶危救世之英豪是我,匡扶漢室之棟梁是我,但我更是鞭笞宇內、定鼎四方之雄主啊。
就因為我給朝廷上了幾次貢?
難道他沒聽說過“王莽謙恭未篡時”的典故?
在于琦的注視下,許劭卻低眉垂瞼,做出一副神游天外的姿態(tài),于琦一看許劭這個樣子,便知道指望不上他,再看看跟宗教瘋子一樣似乎就認定了自己的桓階,于琦忽有所悟:這或許就是漢家所養(yǎng)四百年之士吧。
縱觀我種花家歷史,歷朝歷代,不管這個王朝如何,在其末期,總有以身殉國的忠貞之士。從先秦時期的不食周粟之伯夷、叔齊,到終無漢祿可食的荀彧,再到崖山一躍的十萬軍民……
說他們愚蠢也好,忠貞也罷,屁股不同,接受的教育、三觀不同,自然各有各的看法,在這里不予置評。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們確實是我們種花家脊梁,我們的家國情懷,不正是這樣一代代的傳承下來的么。
再看桓階,于琦的眼神已經不似之前那般防備,而是神情復雜的注視著他:或許這桓階,也是跟荀彧一般的漢家之士吧。
于琦想了想,終于開口道:“我非不愿,實不能也?!?p> “孫策未能討滅,江東不安,我不能分心它顧;還有一件事,不知道伯緒你注意到沒有?!?p> “兩淮之地,自今年以來,民間頗多祥瑞、齏語,據我所知,孫策之所以能得袁術之助,跨江攻取江東,卻是因為他將其父所得之傳國玉璽送給了袁術,而袁術得到傳國玉璽之后,心生悖逆之念,如今兩淮之地,盛傳‘代漢者,當涂高’之齏語,我懷疑他這是在為其僭越之舉造勢?!?p> 于琦在說這話的時候,一直注視著桓階,隨著他的話音,桓階的臉色也逐漸變化,當說到“代漢者,當涂高”的時候,桓階原本清攫的面容卻因為憤怒而扭曲。
“經過我對淮南的兵備、糧草、錢資等方面的調查,我判斷,袁術很有可能會在明年上半年,最遲不過春夏相交之際行僭越謀逆之舉?!?p> “啪!”
桓階怒氣沖沖的一拍案幾,大怒道:“混賬!他袁門四世三公,深受朝廷大恩,如今不思報效朝廷,反而行此大逆不道之舉,混賬!混賬!”
“伯緒若是懷疑,不妨往淮南一行,一探便知。”
于琦本以為這話會火上澆油,沒想到桓階深吸了幾口氣后,竟奇跡般的冷靜下來,望著于琦道:“將軍有何打算?”
“孫策為袁術羽翼,我打算盡快討滅孫策,平定江東,斬其一翼,然后舉江東四郡之力,并力北上,討伐袁逆?!?p> “所以伯緒知道了吧,我不是不愿謀取長沙,而是時機不對,沒有時間”,說著,于琦起身行禮,鄭重道:“若伯緒想法未改,待我討滅袁逆之后,再借伯緒之力謀取荊南四郡?!?p> “如此,階拭目以待”,桓階亦是鄭重回禮,隨后又道:“將軍可有什么需要階效勞的地方?”
于琦想了想道:“自李通攜朗陵百姓來投靠我之后,江夏黃祖便屢有阻塞大江之舉,我打算開辟從建城穿九嶺山,經瀏水至臨湘的商路,望伯緒助我?!?p> “此事易爾,階義不容辭!”
看著答應的痛快的桓階,于琦心情復雜,很想握著他的手,說一句“你是個好同志啊”,想想還是作罷。
算了,做人還是要要點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