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一站在一旁默不作聲地看著這一切,直到伊瓦娜抱著孩子和助理離開很久后才想起來要給唐佳媛打電話,隨后再次拿起了手機。
正當這時,病房門口再一次被打開,隨即便看到文天藝和唐佳媛依次沖了進來,江子云站在門口,有些不敢進來,心里愧疚著,自從王小愚退學,便再也沒有主動聯(lián)系過他,而如今就連他生病,自己身為兄弟都不是最先知道的,甚至在來的路上,心里擔心的都是自己和唐佳媛。
“你...你們?”見一看著兩個女生有些瞠目結(jié)舌。
兩個女生都沒有搭理見一,文天藝只是看了他一眼,眼神似乎在說:“后面再跟你算賬?!?,隨后便將注意力放在了王小愚身上。
而唐佳媛則是完全無視掉了見一,自從進入病房,唐佳媛的腳步便沒有停下,徑直地走到病床的床位站定,眼神復雜地盯著王小愚。
王憲見狀便起身走了出去,打算將時間留給他們。
王小愚緩緩抬起頭,動作有些艱難,沖著唐佳媛微微笑了笑,即便已經(jīng)消瘦到只剩皮包骨,但他對著唐佳媛的笑依舊溫暖,只不過對于唐佳媛來說,此時他的笑容就算再溫暖,也是遲到了一步,不,很多步。
看著王小愚此刻虛弱的樣子,哪里還有當初撂下狠話時的意氣風發(fā),唐佳媛想要發(fā)作,想要嘲笑,想要以一種覺得王小愚活該的姿態(tài)來面對他,但好像已經(jīng)做不到了,甚至眼中不受控制地溢出淚水。
王小愚對著唐佳媛招招手,嘴唇微動,似乎想要說些什么。
唐佳媛流著淚,一點一點的走去,心中似乎還對王小愚存在著抗拒情緒。
在病床旁站定后,王小愚示意她再近一點。
唐佳媛蹲下,湊到王小愚的嘴邊,抽泣著看著他,只聽見王小愚用著非常細微地聲音說道:“別...別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這話不僅沒有起到安慰唐佳媛地效果,反而讓唐佳媛哭得更加大聲。
“如果我們...有機會...仰望同...咳咳...同一片天空...你看著天空...我...我看著你...”王小愚又接著說道。
但突然,王小愚的聲音便戛然而止,他眼中的唐佳媛也逐漸變得模糊。
隨后王小愚眼中的畫面變換,朦朦朧朧的竟然能夠看到王憲和自己媽媽的臉頰,只是媽媽的臉有些看不太清,可能自己也都不記得媽媽的樣子了吧。
他們都在沖著自己笑,而且笑得非常幸福,自己則是躺在媽媽的懷抱里,伸著稚嫩的小手在空中亂抓。
“啊...這就是我小時候的視角啊...”王小愚心想著。
隨即畫面再次閃現(xiàn),是自己第一次上幼兒園,緊拉著自己媽媽的手,怯生生地望著幼兒園老師,不敢進去。
“哈哈哈...小時候我竟然這么膽小啊...”
眼前的畫面不斷跳動,從王小愚的出生,到如今的17年間,所有發(fā)生的事情被王小愚一一回顧,直到最后重新變回自己躺在病床上,再一次看見唐佳媛痛哭流涕的畫面。
王小愚這才反應過來,隨后微笑著自言自語道:“啊...是走馬燈啊...”,說完后眼前的畫面再一次變得模糊,直至最后什么也看不到,漆黑一片。
唐佳媛還在等待著王小愚說出下文,卻只能等到王小愚微笑的嘴角和緩緩閉上的雙眼。
她愣了愣,還未意識到此時發(fā)生了什么,但下一秒,刺耳的警報聲便從心電監(jiān)護儀傳來。
心電監(jiān)護儀的警報聲像是有著穿透力,幾乎讓病房中的人同時愣在原地,齊刷刷地看向了王小愚。
“叫醫(yī)生?。?!”唐佳媛一下反應了過來,帶著哭腔大喊道。
此時,唐佳媛心中對王小愚的怨恨終于煙消云散,同時也瞬間明白了王小愚當初為何會那個樣子,她右手緊抓著胸口,感受到了鉆心般的疼痛。
直至醫(yī)護人員沖進病房,將盯著王小愚傻楞著流淚的唐佳媛支開,吆喝著病房中的幾人出去后,唐佳媛的心中才迸發(fā)出自責與愧疚的情緒。
站在病房門口,透過玻璃看著忙碌的醫(yī)護人員,唐佳媛的淚水不斷涌出,流下,內(nèi)心中不斷地在質(zhì)問自己。
為什么?為什么當初自己沒能看穿王小愚內(nèi)心的想法?王小愚明明就不可能會是那種人的呀!為什么自己會掉進王小愚的謊言中?為什么在青城山自己要許下愿他過得不好的愿望?為什么這種詛咒般的愿望都能夠?qū)崿F(xiàn)!
突然,唐佳媛的眼皮一跳,像是想到了什么。
對?。∏喑巧?!對!青城山!
唐佳媛當即轉(zhuǎn)過身朝著電梯跑去。
病房門口的眾人有些奇怪,不知道唐佳媛為什么這時候跑掉。
“追??!愣著干什么!”見一沖著江子云吼道。
終于,江子云從自責中回過神來,便立馬跟上了唐佳媛,但跑到電梯口時,唐佳媛已經(jīng)將電梯門關上。
走出醫(yī)院,江子云四處尋找著唐佳媛的身影,然而就在不遠處,他發(fā)現(xiàn)唐佳媛坐上了出租車,不知道要去哪里。
江子云趕忙坐上另一輛出租車,像當初那樣跟在了唐佳媛的車后。
似乎上天亦是為著王小愚而感到悲痛,瞬間烏云密布,遮蔽了當空的烈日,似乎有了要下雨的勢頭。
唐佳媛一路催促著司機快一些,司機點頭答應,仿佛也看出來了唐佳媛的焦急神色,便表示走高速只要半小時就能到。
病房中,王小愚仍在搶救,門口的王憲、見一、文天藝三人焦急萬分,同時都在心中為著王小愚祈禱。
“為什么...他突然就這樣子了?”文天藝有些想哭,看向坐在走廊長椅上的見一。
見一搖了搖頭,終于對文天藝說出了實話:“這段時間,你練琴的那天我都來看了他,明明氣色一天比一天好的,就在昨天!他明明都在我面前活蹦亂跳的...”
見一說到最后,頭也逐漸低了下去,聲音越來越小,語氣都變得哽咽。
“不知道他挺得過不?!蔽奶焖囎叩揭娨簧砼宰?,深深的嘆了口氣。
“相信醫(yī)生吧?!蓖鯌椪驹诓》块T口看著里面的情況說道。
見一和文天藝都抬頭看向王憲,覺得他的話不無道理,現(xiàn)目前確實是只能這個樣子。
時間一點一點地走動,唐佳媛的車和江子云的車一前一后在高速上飛馳,病房門口的三人也都坐立不安,在走廊上來回踱步著。
很快,出租車將唐佳媛送到了青城山門口,扔下兩百塊錢后,唐佳媛便徑直地沖了進去。
在唐佳媛前腳剛剛跨入青城山大門時,江子云便也到了,他不知道唐佳媛上一次在青城山許的愿望,所以非常不解唐佳媛跑到這里來干什么。
由不得他多想,便也跟著跑了進去。
此時,整個成都被烏云籠罩,天色也越來越黑,街上似乎都刮起了妖風。
“轟隆隆...”悶雷聲響起,隨后天空像是被撕開了一條口子,大雨傾瀉而下。
青城山常年被霧氣籠罩,本就濕滑的上山路在此時變得更加難走,但唐佳媛不在乎,任由暴雨傾注在她的身上。
即便渾身瞬間濕透,即便密集的雨水讓她難以睜開雙眼,她也近乎瘋狂般地向著山頂沖去。
似乎老天覺得這樣還不夠,還不足以讓唐佳媛彌補自己當初所許下的詛咒,便對著唐佳媛發(fā)出怒吼。
一道驚雷在天空中炸開,包含著上蒼的憤怒,像是正在對唐佳媛發(fā)出控訴。
伴隨著雷聲,病房門口壓抑的氣氛再一次降到冰點,似乎是被雷聲影響,所有人的臉色都陰郁到了極致,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
驚雷過后,病房的門被打開,門口的三人瞬間聚在門口將醫(yī)生圍住,而下一秒,他們發(fā)現(xiàn),醫(yī)生取下口罩后的臉色,異常凝重。
“撲通”,一聲沉悶的摔倒聲傳來,唐佳媛慌亂的腳步在濕滑的階梯上踩滑,應聲倒地,摔了一身的泥濘。
手臂和膝蓋傳來的劇痛讓唐佳媛不由得皺眉,但她也顧不得那么多,咬了咬牙,爬起身再一次向著山頂?shù)牡烙^跑去。
“醫(yī)生...”文天藝看著醫(yī)生問道。
“我們已經(jīng)盡力了。”醫(yī)生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后下發(fā)了死亡通知,語氣中滿是無力。
醫(yī)生的話音剛落,窗外便瞬間亮起雷光,將門口三人的臉照得蒼白,表情無一不是錯愕與悲痛。
像是被窗外的驚雷劈中,三人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雷光閃過,緊接著便是震耳欲聾的雷聲,而這一次,比以往的所有雷聲都要憤怒,都要悲愴。
文天藝突然感到頭重腳輕,一個趔趄就要倒下去,這是她第一次經(jīng)歷死亡。
見一重重地坐在長椅上,看著地板目光呆滯,嘴唇顫抖著,悲痛的淚水奪眶而出,無聲地哭泣著。
王憲看了兩人一眼,隨后走進了病房。
文天藝和見一則只是傻坐在走廊,不敢走進病房,不愿接受這樣的事實。
與此同時,唐佳媛已經(jīng)撥開云霧,站在了三清殿前,滿身泥濘,似乎暴雨也無法將她身上的污漬沖刷干凈。
云霧之上,依舊是暴雨,而遠處的雷電還變得更加清晰。
唐佳媛抬起頭,暴雨模糊了她的視線,但她依舊望著三清殿的牌匾,隨后“噗通”一聲跪在門前。
暴雨持續(xù)地下,而唐佳媛跪在雨中,望著三清殿中的三位天尊,嘴唇微動,像是在說些什么,但遠處雷電的轟鳴聲將她的聲音完全掩蓋。
唐佳媛提高音量,與這雷聲做著對抗。
“我錯了…我求求你們…收回我上次的愿望吧...我不要了!我不要他過得不好了!我求求你們了!”唐佳媛帶著哭腔祈求道,說到最后直接變成了撕心裂肺地哭喊。
喊聲過后,她突然變得安靜,低著頭默默抽泣著,臉上留下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仿佛在等待三位天尊的回應。
等了好半晌,三位天尊依舊保持著原樣,似乎不愿理會眼前的這個人。
唐佳媛跪著往前挪動了兩步,隨后眼神幽怨地盯著三位天尊,哽咽的說道:“你們...你們不是那么靈嗎?那我再求求你們...我再給你們燒香...你們讓他活過來好不好...我不要他死...”
“對啊...香...”唐佳媛突然想到,隨后便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覺得三位天尊是認為自己沒有誠意,便看向了上一次領香的方向。
唐佳媛想要起身跑過去,但膝蓋上傳來的劇痛讓她一個踉蹌,再一次摔在地上,但唐佳媛像是著了魔一般,爬也要爬過去,嘴里還呢喃著:“香...我去給你們拿香...”
就在這時,整片天空再一次被照亮,隨后一聲巨響似乎就在唐佳媛耳邊炸開,嚇得唐佳媛身軀一顫,她知道,這就是他們給自己的回答。
這道雷聲同時也讓唐佳媛重新清醒過來,意識到王小愚真的已經(jīng)離開自己后,便無力地癱倒在地上,任由暴雨拍打在她的臉上。
“呵...呵呵呵...”唐佳媛笑了,但眼中依舊不斷地溢出淚水。
這一幕被江子云站在階梯處看得一清二楚,心中終于明白,唐佳媛從來沒有真正喜歡過自己,苦笑一聲后,轉(zhuǎn)身緩緩地走下了階梯,重新回到云霧之中。
她是那教堂的白鴿,自己則是一只烏鴉。
而教堂的白鴿,又怎么會親吻烏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