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凇以前在宮學橫行霸道慣了,現(xiàn)在卻不屑于動手動腳,找了人群不遠處的椅子坐下,還拍了拍旁邊,輕聲輕語說:“坐吧,我看會螃蟹?!?p> 張牙舞爪像只螃蟹這位聽得一清二楚,循聲看過去,笑了一下說:“我是螃蟹?本娘子好歹是湘楚扈氏的嫡姐兒,我姊姊可是乃當今邕王殿下的嫡妃!殊不知你們是那條山溝溝出來的,也敢當街羞辱于我”
王妃妹妹叫扈姝。長得有些艷卻沒恰到好處,看著俗氣,左凇還記得邕王妃扈婳,比扈姝好看。
郡主府那位叫樂清規(guī)。空碧無云露濕衣,群星光外涌清規(guī),清規(guī)月也,名字好聽,人長得也很好看。
左凇聽到湘楚兩個字笑了,看不起的嘲笑,體態(tài)依舊貴氣大方,“天玄以前,扈宗子不過是個五品小官,如今也不過庶二品,而左氏,中齊朝時便是貴族,更是開國元勛,你們怎么配自稱一句湘楚扈氏?”
扈姝這就陰陽怪氣起來:“娘子不會就是坊間最近傳的,那個潭州舊女吧?諸位還不清楚當年究竟怎么回事吧,我給諸位講講。當年啊,左氏密謀造反被扈、韋兩族發(fā)現(xiàn)參本,潭州數(shù)百姓盡數(shù)被擒,而某些人憑……”
她沒看見左凇衣袖下的手轉起了扳指,胡盼把左凇往身后一拉,大聲說:“妄議朝政,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參你一本!”
扈姝這下知道厲害了,妄議朝政可不是小罪,她往后退了兩步。
“道歉和被彈劾選一個吧。”胡盼正義凜然的盛氣凌人,“否則你可以試試,你外家一族商戶,護不護的了你?!?p> “我外祖母可是安國太長公主??!你們怎么敢讓我道歉?”
“京城里,皇親國戚到處是,松松還是夷王爺?shù)挠H衛(wèi),余一官人鞍前馬后親自送來的,”胡盼聳聳肩又說,“親王府邸貴三分,怎么不見你下跪磕頭呢?”
當事人才被人扶著坐下歇息呢,本來因為左凇長相而懺愧,不敢看她的娘子們,又為著好奇去看。幽意空靈、寧靜致遠,就像乳白斜月的羽衣嫦娥,就是沒聽說過,原來是夷洲的人。
“我不是夷洲人?!弊筅〉忉?。
扈姝哪敢跟夷王府叫板,被左凇半逼迫半戲弄的,向她和樂清規(guī)大聲道了歉,想跑卻被喊住,她脾氣也大:“你又想做什么?”
“你欠的不止是對于樂鄉(xiāng)君,對于我的道歉,還有潭州百姓的,不道歉你試試?!弊筅≌Z氣前所未有的冷肅,眼神傲慢又悍戾,就是姜浯也沒有被左凇這樣對待過,她又說,“瘋狗亂咬人我也不是沒見識過,我能殺死一只,就能殺死一群?!?p> 這下眾人是知道左凇那氣勢像什么了,活脫脫一個悍匪,而且很美。
扈姝哼唧著眼圈就紅了,轉身想跑,左凇又戲弄著開腔:“扈姝,就沖我剛剛那句話,你死了,我就有嫌疑?!?p> 在座的都驚了呀,這是誰???脾氣這么厲害!
胡盼倒是風平浪靜,笑了下,攬上左凇的肩,低聲問:“你腿,要不要請個大夫過來?!?p> “你怎么發(fā)現(xiàn)的?”左凇也低聲問。
胡盼的語氣有些戲謔:“我說我心都被捅過一劍你信不信?”
“我信,你就是鬼了?!?p> 兩人回了屋子,閑來無事就坐在一起聊天,胡盼抱著吃的樂樂呵呵的,左凇卻動都沒動一下,“誒,松松,是不是夷王爺做的多好吃了,你就瞧不上我的,碰都不碰一下,小糕點表示它好委屈?!?p> 左凇被她夸張的演技逗到,又想起她的話,說:“夷王下廚?我平常都見不到他的?!?p> “是嗎?”胡盼將左凇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眼神怪異,“你和夷王究竟是什么關系???”
“朋友,我以前也是昌博館的學生?!?p> 胡盼恍然大悟,原來是同儕,她還以為……
“那…這么看夷王還真是個芒寒色正的君子,可不像我爹,五十多了,昨天居然又收了個揚州瘦馬,好像還是太常寺那位少卿送的。”胡盼感嘆起來。
身為嫡幺女的左凇也懂這些,但不是煩爹爹的小妾,而是爺爺?shù)睦m(xù)弦,她的家里除了她爹爹是爺爺?shù)脑涞粘?,別的叔叔、姑娘不是續(xù)弦夫人長孫氏所出,就是那些七七八八的小妾所生。
她的堂兄妹就有二十幾個,不乏有不喜歡左凇,卻只能讓著她的,“你的兄弟姐妹對你還好嘛?”
“還可以,比如我堂姊胡華瑜,她是上屆秋闈魁首,我要考這個她陪我復習了好久。就是幾個庶妹煩人,也不知道她們從哪學來的勾心斗角,搞得后院天天雞犬不寧,抓出來了也不重罰,稍微嚴重點的罰全由她們的生母替了?!?p> “呵,”左凇輕笑,“庶出尚且是個主子,妾乃賤流,罰她們也挺正常??纪暝?,我陪你回去看看?”
“好??!”
“兩位娘子貴安。趙少傅到了前院,想見見何娘子?!?p> 左凇拿了條瑪瑙絲帶將青絲盤好,就出去了。
外頭的石凳上坐了個高大的男人,薄薄的華服下是鐵一樣的脊骨,微側著臉,皮膚自然通透,白里有些淺淺的銅色,鵝蛋臉精致還有些可愛,少年又成熟,最吸睛的是那雙吊眼--犀利高冷,淡淡的戾氣,絕!
不等左凇開口,他就問:“你是潭州人?”
“是,有事?”左凇和他相處了七個月了,發(fā)現(xiàn)對方其實挺有趣的,又都有幾分孤芳自賞,所以關系還不錯。
趙何笑了笑說:“只是聽到潭州何氏想起了一些事,就想過來看看你。”
趙何的長相氣質介于少年于男人之間,青春又成熟,蹙眉間,左凇想起了另一個人,心想如果臺臺要是還在,就該是趙何這樣機智帥氣。
“趙何,你信左氏?”左凇側目去看他,又說,“還是說你是西狄人?”
“你心情又不好了,”趙何一雙吊眼斂了戾氣,只剩下晨曦初露似的清澈明亮,淡淡說,“西狄族,十八年前為芙蓉君所滅,王城六百七十三人僅逃走一個八歲的小王子。我今年才二十,要不要摸骨看看?”
左凇看著他不怎么正經(jīng)的眼神,扭過了頭,“今天出了扈姝那么件事,我開心不起來?!?p> 當年造反的事爆出來,朝廷抄了左氏,也把湘楚主城潭州的人都抓進了天牢,除了個別像趙何,這樣憑著關系出來的,現(xiàn)在大部分人到現(xiàn)在還被鎖在牢房。左凇想?yún)s不能去看看他們。
“所以你覺得州尹也是因為這個,被人滅了門?”
自打左氏滅族,湘楚就從封地成了公土,以前管事的叫君上,現(xiàn)在管事的叫州尹。
上任州尹姓容,前兩年搬進了原來的左君府,第二天醒來就發(fā)現(xiàn)自家男人,都被人綁到了城郊的樹上,而女人小孩是在兩天之后找到他們,說是那天他們也莫名其妙地,到了芙蓉客棧里。
州尹自己查不到是誰,就上報了朝廷,不久就被滅了門,朝廷根本就沒查出是誰干的。
左凇像是回想起什么,笑了笑說:“或許還有別的原因?!?p> 趙何慢慢的就用潭州方言和左凇聊起了天,“期共上奏要求釋放潭州人的事,你知道么?”
“嗯,我也知道成不了,潭州唯有自救?!?p> 趙何有點意識到了左凇的意思,問:“你想做什么?”
“我不會蠢到把自己折進去,只要天牢還是大理寺的天牢?!弊筅『孟裼行╅_心,“你問了我這么多,我也問你兩句,你真的不站隊?”
趙何說:“參政很危險。期共的對手有兩支,小嬢嬢雖然被迫下臺,再怎么樣也不可能東山再起了,但卻握著鮮有人知的真相,期共一時不會動她。
“貴妃雖為五瘤盟中,最被寄予厚望成為盟主的大宗師,可當年毒宗先生被圍殺前,將族印交給了大女兒,大女兒帶著自己女兒跳下了山崖,現(xiàn)在族印也沒被找回來,她能不能上位還是件事。
“華容山滿門都是親人,卻不講絲毫的感情。五瘤盟本是天下英才匯集之地,卻變成了今天這樣風云時刻變幻的模樣。誰敢確定明日…可能今晚會不會發(fā)生變故,貴妃會不會倒臺?”
左凇面色白了不少,“那對母女還活著嗎?”
“母親被毒死了,女兒后來又經(jīng)歷了一系列的傷心事,她要是死了也算解脫。”
左凇笑著仰視了圈通透幽意的月色,忽的就笑了,“你知道的,何元吉就像晨曦初露,青春鋒芒?!?p> “何元吉是你的哥哥?”
左凇染上了點鼻音,“他喊過我兩句妹妹。我的事沒進展嘛?”
“那就好解釋了。”趙何一身輕松,還笑了笑,道了一句晚安走了,
元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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