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絲太太出示了布魯克先生的遺囑,上面寫明他所有的財產都將由他的遺孀露西·羅絲來繼承。
羅絲太太用鼻孔“看”著我說:“小可憐,所以你現(xiàn)在明白自己的處境了嗎?這房子這牧場,還有這里所有的一切全都是我的了,你已經無權居住在房子里,無權吃這里的任何一塊面包了,聽懂了嗎?”
“所以,你現(xiàn)在就迫不及待地要趕我走了嗎?”
“噢我很遺憾,但是我想說我已經足夠仁慈地讓你在這里多住了一個月。但是你不能依靠我的善心就打算一直在這里白吃白住,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我很抱歉,你得離開,我相信你必須得離開,我可以再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好讓你為自己找到一個新的住處?!?p> 莉莉很好心地建議道:“我想你可以去問問關于你母親那邊是否有什么親戚朋友可以收留你?!?p> 我的天空,前一刻還晴空萬里,我的世界,不久前還充滿了希望和勃勃生機,可是布魯克先生的離世,讓我天空的瞬間變得陰暗無光,世界傾刻間天崩地裂。
現(xiàn)在,羅絲太太的驅趕更是為我的處境覆蓋上了一層厚厚的冰霜。我已經不再想去指責她的無情了,畢竟她在我面前從來就沒有過絲毫情誼,即使是布魯克先生在世的時候,她都能肆無忌憚地欺壓我們兄妹,更何況是現(xiàn)在呢?
離開了格斯蘭德,我能去哪里呢?我的外祖父早已去世,現(xiàn)在的這位塞倫塞斯勛爵雖然名義上是我的舅舅,可這么多年來卻從無來往。
難道我要厚著臉皮去懇求撒切爾夫人或者是希爾先生,求他們賞我一口面包吃嗎?
我的自尊心絕不允許!
我徹夜無眠,各種各樣的念頭將我的大腦當成了展示自己的大舞臺,你方唱罷我登場。我的腦子里紛紛擾擾地想了很多,最后我終于得出了結論。
我決定不離開這所房子,這里是姓布魯克的,是我父母和我們兄妹曾經生活過的地方,我必須得守護它。
對于羅絲太太拿出來的所謂遺囑,但凡一個人只要是沒有發(fā)瘋或具有三歲孩童以上的智商,就都不可能相信。
現(xiàn)實逼得我不得不在我尚未從悲痛中走出來的時候,又即將面臨流落街頭的命運,但是我絕不屈服。
我已經想好了對策,但是第二天,剛剛回到家的杰克說出了我本來要說的話:“你們這是瘋了吧,任何一個體面人家都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來!你是想讓莉莉嫁不出去,還是想讓我孤獨終老?如果你不怕死后下地獄,如果你可以無視所有人的鄙夷的話,那么你盡管把她趕出去吧!”
羅絲太太當然是既憤怒又傷心,可是她還沒到失心瘋的地步,于是她聽從了杰克的意見,同意讓我繼續(xù)呆在格斯蘭德。
“但是,你可不能吃白食,至于新衣服和零花錢,那可想都不用想了。”
就這樣,我得以暫時住了下來,當然我得用自己的勞動來換取一日三餐。但這難道不都是我做慣了的嗎?
這段時間,我發(fā)現(xiàn)莉莉頻繁地往倫敦寄信,但是隨著時間的推逝,期待中的回信卻終于沒有到來,這使她的情緒變得敏感而易怒起來。
她會經常性的大發(fā)脾氣,不是扔東西,就是大喊大叫,甚至好幾次要跟我動手。
偶爾她也會安靜下來,一個人默默地發(fā)呆,然后淚流滿面。
她最常做的事情除了發(fā)脾氣和流淚外,就是指責辛普森太太的食物越來越難吃了。她說:“簡直讓我想吐”,然后她就真的吐了起來。
羅絲太太的臉色也變得越來越難看,越來越焦躁。她看上去心事重重,不時的露出那種憤恨或算計的眼神。
有一次辛普森太太在廚房里壓低了聲音非常神秘地對我說:“嘿,你注意到莉莉小姐了嗎?她可有些不對勁!”
“她或許只是心情欠佳?!?p> “不,我敢肯定,她可不僅僅只是心情不好,我不知道該怎么說,但是——”辛普森太太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當她確定周圍確實沒有其他人的時候,就湊近我的耳朵低聲說道:“她讓我想到了我那親生妹妹,我妹妹懷孕的時候就是這樣,吃什么都沒有胃口,還總是想吐?!?p> 辛普森太太在暗示莉莉懷孕了,我本來從沒往這上面想過,但是當我回想起莉莉這一個多月以來的種種表現(xiàn),那些平時不會注意到的細節(jié)頓時變得清晰起來。
未婚先孕,這在任何一個體面人家,都是驚世骸俗的丑聞!
莉莉懷孕的事情很快就得到了證實,雖然她們極力隱瞞,但我還是在一次偶然的情況下聽到了她們母女的談話。
“噢媽媽,我感覺自己快要瘋了,我肯定他不會來了,那個負心漢,他把我忘了?!?p> “好吧,我沒法安慰你說男人都是有情有義的。但是親愛的莉莉,男人通常能夠狠心到不管自己的孩子,可做祖父祖母的人卻未必能不管自己的孫子。所以你得換種方式——”
接下來,她們母女開始商量起應該怎么去和史密斯先生的父母接恰。我走開了,沒有興趣再聽下去。
原本我以為羅絲太太和莉莉會為了未婚先孕而羞愧、不安,但我發(fā)現(xiàn)她們雖然焦躁,卻絲毫沒有因為做了不光彩的事而羞愧,她們最關心的仍然是自己是否能夠順利嫁入豪門。
很快,莉莉就再一次采取了行動。
就在生活這樣日復一日地過著的時候,如果你以為我已經把艾倫給忘了,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我一天也沒能忘記他,沒有一天不在期盼著他能回到格斯蘭德來。
這種思念在布魯克先生去世以后,就變得更加強烈而頻繁。
我按照記憶,給母親和艾倫以及布魯克先生每人畫了一副小像,然后將之珍藏起來,時不時拿出來仔細觀摹一番,這是我現(xiàn)在僅存的一點兒精神慰藉了。
天氣漸漸轉涼了,我尋了個機會去找我的朋友瑪麗亞,因為我從來沒有放棄過尋找艾倫以及追查布魯克先生的死因,所以我得去看看,是否有我的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