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害怕,恐懼使我渾身顫抖,然而在他說出我最終的結(jié)局后,或許是恐懼到達了頂點,或許是心灰意冷到絕望的時候,人反而忘記了恐懼。
“所以,我的余生,就是在某個不知名的異地他鄉(xiāng),悲慘地死去嗎?”我輕聲地問道。
“沒錯,這是毫無疑問的?!?p> 我突然笑了,這讓梅森皺起了眉頭,“笑什么?”
“梅森先生,我或許是被上帝遺忘的人,我這一生充滿了悲哀和不幸。但——”我仍舊笑著,意味深長地看著梅森先生,“用我的一條賤命換來家人的富貴,值了!”
梅森顯然是想到了自己付給羅絲太太的三萬英鎊,他冷冷地笑道:“富貴?你的天真和愚蠢簡直令我嘆為觀止,難道你認為我會善良到任由算計我的人拿著從我這兒騙取的巨額財產(chǎn),逍遙快活嗎?”
是嗎?聽到他這么說,我就再無遺憾了。如果我要死,也誓必要拉著那些害我的惡人一起,前往地獄的路上,獨自前行將會是多么的寂寞??!
我掩下自己的心思,表面上“微微一愣”,說道:“你雖然擁有無盡的財富,但這可是大不列顛的國土,你知道莉莉的未婚夫是什么身份嗎?在一位真正的貴族面前,你會發(fā)現(xiàn)自己的財勢也不過如此?!?p> 梅森先生的臉色頓時變得更加陰沉起來,他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你認為我徒有財富,卻沒有高貴的身份,因此不屑做我的情人,千方百計地想要逃跑,是嗎?”
我臉上露出輕蔑的笑容,這果然立刻刺激到了梅森,他突然暴怒,手中的皮鞭帶著破空聲“啪——”的一聲落在了我的身上。
疼,火辣辣的疼痛令我情不自禁地驚叫出聲,我不管不顧地高聲叫罵:“你這個惡魔,史密斯先生不會放過你的,他會為我討回公道——”
回應我的是梅森一下又一下的鞭子,很快我的胳膊上、背上、胸前到處都布滿了鞭痕,鮮紅的血液從被抽爛的裙子下面鉆出來,迅速染紅了裙子。
但是我仍舊不知天高地厚地叫罵著:“總有一天,史密斯先生會叫你滾回牙買加——”
“啪——”
“你這個黑鬼,你不配踏上大不列顛的土地——”
“啪——”
我不知道自己被抽了多少鞭,但對一個一心求死的人而言,如果她連死都不怕了,又怎么會怕這區(qū)區(qū)的疼痛呢?
可惜,就在我即將暈過去的時候,梅森先生停下了鞭打。我聽到他冷酷的聲音:“就這么死了,可就太便宜你了?!?p> 這跟我設想的不太一樣,我寧愿自己被打死,也不愿再次醒來,去面對他接下來為我安排的“人生”。我費盡力氣地激怒梅森,沒想到在最后關頭,他還是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這令我非常失望,于是,我徹底暈了過去。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果然被關了起來。四周很黑,只有一個小小的窗口透進來一縷光線。
身體上傳來了火辣辣的疼痛,提醒著我自己受了多重的傷。
我竟然還活著,這真是太遺憾了!看來老天是認為我受的苦還沒到盡頭,不肯輕易放過我了。
我重新閉上眼睛,在心里苦笑,老天爺呀,你讓我重生,就是為了繼續(xù)沒完沒了地折騰我嗎?你到底想要怎么樣呢?我上輩子是犯下了怎樣的罪行,才能令你如此薄待于我!
“吱呀——”隨著一陣沉悶的聲響,沉重的鐵門被推開,阿米塔布出現(xiàn)在了門口。
“你醒了——”他壓低了聲音,警惕地在門口張望了一會兒,然后輕輕地關上了門。隨著門被關上,我眼前再次變成了一片黑暗。
黑暗中我感覺到阿米塔布走到了我的身邊,然后蹲了下來,緊接著我聽到他壓低了的聲音:“您真不該逃跑的,這下可把梅森先生給惹惱了?!?p> “對不起,阿米塔布——”他一直對我心懷善意,我卻在逃跑的時候把他也一起迷暈了。
“我不怪你,事實上我真的很驚訝,梅森先生對待自己的情人一向很大方,而你竟然會選擇逃跑。難道那些漂亮的衣服和寶石,都不能令你回心轉(zhuǎn)意嗎?”
我苦笑道:“如果一個人活得連尊嚴都沒有了,要這些東西又有什么用呢?我不會快樂的,即使過得再富足,若得不到平等和尊重,我寧愿一無所有?!?p> 他沉默了,良久后嘆息一聲,“我給你帶了些牛奶——”
我表示自己什么也不想吃,阿米塔布勸了許久,見無法使我動搖分毫,只能無奈地走了。
阿米塔布離開后,我感覺自己開始發(fā)燒了,整個人變得迷迷糊糊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我突然聽到了一個冰冷的聲音:“聽說你準備把自己餓死!”
是梅森先生,他來了!
“既然你不愿意吃東西,那我不介意幫一幫你?!?p> 習慣了黑暗,驟然而來的亮光讓我的眼睛感到一陣刺痛。但還沒等我習慣眼前的光亮,就有兩雙粗壯有力的手緊緊抓住了我的兩條胳膊,緊接著他們捏住了我的下頜,強迫我張開嘴,然后粗魯?shù)匕岩恍┥l(fā)著難聞味道的東西往我嘴巴里灌。
“唔——”我想要反抗,可是我太虛弱了,我的嘴巴被粗魯?shù)貜娦心箝_,感覺自己的嘴唇馬上就要被撕裂開來。
有什么東西進入了我的食道,我被嗆得不??人?,然而暴行仍在繼續(xù)。
直到他們灌完所有東西,才把我扔在地上,我狼狽地趴在地上,頭頂上傳來梅森先生的聲音:“想死,太天真了!”
說完,他們揚長而去。
我應該是被喂了藥,整個人渾渾沌沌的再次昏睡了過去。
等我再一次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被移動,我全身疼得連動一下都仿佛生生被撕裂了皮肉般,錐心噬骨。
我努力地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被抬到了甲板上,從那些人的嘀咕聲里我明白,自己就要被綁到桅桿上了。
我在人群外,見到了阿米塔布。這個心地善良的少年用一種悲憫、哀傷的眼神看著我。我想要扯起一抹笑容,但發(fā)現(xiàn)有些困難。我的右臉頰也被鞭子抽中,哪怕只是做出一個表情,也會牽動到傷口。
阿米塔布突然轉(zhuǎn)過身,撲通一聲跪在了甲板上:“梅森先生,請您放過她吧,她還太年輕,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我可以去說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