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審問
戊時左右，京兆府大堂，兩隊衙差對立而站，手持水火棍敲著地面，口中喊喝“威……武……”，十分肅穆。方無兩坐在上首長條桌后，一拍驚堂木，“啪”！
“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萬有麒敷衍的跪在堂下，面上不可一世，其實小腿肚子都轉(zhuǎn)筋了。
“大人不是知道嗎？”頗有破罐子破摔之意。
“言行無狀，蔑視公堂，來人，先打二十大板！”方無兩表示，生平最煩裝逼的人，尤其是裝逼犯——裝逼的犯人，哪來那么大的臉。
萬江的心當(dāng)下涼了半截，但好歹也是自己親生的孽障，“小兒無狀，還望大人念在初犯，饒了他這一次?！?p> “初犯？”方無兩冷笑出聲，也懶得再扯皮，總之這萬有麒是難逃一死。
“孽障，還不快向大人賠禮！”萬江向萬有麒喝道。
萬有麒跪直了一些，“在下萬有麒，”頓了頓又道，“盛京人士，祖籍登州。”
“所犯何罪，從實招來！”方無兩又“啪”拍了一次驚堂木，喝道。
“在下并無罪?！?p> “狡辯！看來這二十大板是非打不可了。來人，行刑?！?p> “不，你們這是要屈打成招！”萬有麒慌亂起來，劇烈掙扎。
堂上卻無一人理他，萬江也不好再說話。
待打完二十大板，萬有麒只覺自己去了半條命。
方無兩又問道，“所犯何罪？”
萬有麒卻打定主意，自己派去的人妻兒的命還握在自己手里，怕是不敢牽連自己，吳掌柜自己如今都找不到，何況京兆府宛如撈海里針的找法，這方無兩想詐自己罷了，以為打了自己就會讓自己怕了嗎？可笑！
其實萬有麒卻不知道自己已渾身發(fā)抖，雖微不可查，但的確在抖，他內(nèi)心深處是怕的，卻仍舊嘴硬：“在下無罪，方大人分明是蔑視郾朝律法，要屈打成招！”
“屈打成招？好一個屈打成招，來啊，傳人證?！?p> 萬有麒花了十分的力氣才控制住面上的驚懼，心里高速運(yùn)轉(zhuǎn)著，人證？誰？王掌柜？
卻只見衙差們押上了三個形容凄慘的人，正是他派人去滅口的人。他徹底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面如土色，是了，吳掌柜都能拋妻棄子，這些人自然也可以，可見，自己手下都是些不忠不悌之人，安能成事？
此刻，他還得空埋怨別人。
“你們！”萬有麒怒目而視，包含威脅。
方無兩卻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可是想要拿妻兒威脅他們，實話告訴你，你究竟有幾個別院莊子我可都清清楚楚了！”
萬有麒跌坐在地上，知道自己大勢已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瑟瑟發(fā)抖起來，卻依舊嘴硬的不說話。
是了，他內(nèi)心一直是害怕的，只是不肯承認(rèn)罷了，他認(rèn)為自己絕妙無比，殺人放火向來得心應(yīng)手，包括策劃閱微書院一事，前期也都順順利利推進(jìn)的，可都是因為一人，一切都?xì)Я?，此刻，他對南歸雁的恨意達(dá)到了頂峰。
其實剛剛?cè)f有麒第一次狡辯自己無罪的時候，方無兩就能喚證人上堂，卻沒有喚，說白了，就是覺得他惡心，想讓他挨一頓打。又一句話戳破萬有麒的退路，方覺萬有麒在他眼皮底下又殺六人的氣去了些。
那三人已經(jīng)將事情原原本本的交代，如何采買土豆，如何利誘吳廚子，又如何將土豆運(yùn)進(jìn)書院，如何滅口等等，他們有些雖沒有直接參與，但多少是知道些風(fēng)聲，只等萬有麒承認(rèn)簽字畫押了。
可現(xiàn)在萬有麒卻憑著懟南歸雁的恨意，一言不發(fā)。
萬江在旁邊急得跺腳，剛欲開口說話，忽聽一護(hù)衛(wèi)來報，“大人，威遠(yuǎn)將軍府的東方清求見，說是有線索來報?！?p> “哦？快快傳喚?！狈綗o兩心中疑惑，這都快結(jié)案了，還要啥線索？
東方清緩緩走上堂前，并不下跪。他與王知遠(yuǎn)都年及弱冠，已經(jīng)是舉人加身，即使不靠祖上蒙蔭，也能不用下跪。
他依舊是一身白色直綴，頭發(fā)只用一根布條草草的束起，發(fā)尾微濕，沾了些雨水，面色蒼白，嘴巴干澀，但整個身體卻蓄勢待發(fā)，直挺挺的站著。
“大人?！睎|方清拱手。
“是有什么線索上報？”方無兩問道。
“京中的一個乞兒說三個月前同伴吃了發(fā)芽土豆而死，恰好被幾位貴人撞見，而在此之前沒有任何一位因吃了發(fā)芽土豆而死的人記錄在案，所以我猜可能與閱微書院的事有關(guān)。便將人帶了過來，可做指證。”
方無兩思忖片刻，雖然萬有麒所犯之罪已經(jīng)板上釘釘，但若這個佐證確有其事，案件線索和證據(jù)更加完整，是有利的。
“那便請乞兒上堂。”方無兩拍板道。
只見堂下又走出一個人來，路過堂前寫著“京兆府”三個字的燈籠下，渾身一個激靈，他還沒見識過這等場面。堂內(nèi)氣氛嚴(yán)肅，威嚴(yán)肅穆，令人畏而生敬，若是心虛之人，估計就是畏而生懼了。
乞兒縮著雙肩，拘謹(jǐn)?shù)淖叩綎|方清后側(cè)，“撲通”一聲，結(jié)結(jié)實實的跪下了。
“草民，草民拜見青天大老爺！”
方無兩失笑，這人還挺有意思?！皢疚曳酱笕吮愫?，”又道，“你說當(dāng)日有幾位貴人撞見你同伴的事，那你看看堂上可有當(dāng)日的人?！?p> 乞兒小心翼翼抬頭，并不敢看堂上，便先往左側(cè)看去——站著的是萬江等萬家人，他微微搖了搖頭。
又看了看右側(cè)，歪歪斜斜跪了一個人，看不清面容，又疑惑的看了幾眼，指著萬有麒道：“這人身形有些像，卻看不清臉?！?p> 東方清上前一步，猛的抓住萬有麒的衣領(lǐng)，將人拖到乞兒面前，“可有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