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回雖然沒見過鄧通這個人,但是遍布天下的鄧通錢,可不是沒見過。
官至上大夫的鄧通得漢文帝寵幸,賞賜銅山,可以自行鑄造錢幣。
能得漢文帝這般恩寵,也只有鄧通一人了。
一個鄉(xiāng)野之人,搖身一變成了君主最寵愛的近臣,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鄧通,早已失了最初的質(zhì)樸之心。
物欲熏心,能堅守初心,本就不是易事。
若是從前,賈誼說這些議論別人的話,賈回必然不悅。
但是現(xiàn)在,賈回不會再說責怪賈誼的話。
賈誼能夠說出心中不滿,也能讓他離散愁緒。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誰又能一帆風順,事事如愿?
賈誼現(xiàn)在能得到君王賞識,采納他的諫言,也該知足常樂了。
對于現(xiàn)狀,賈誼已經(jīng)很滿足了,他只是覺得父親不能和自己去長安這件事,一家人分隔兩地,終究是不夠圓滿。
出人頭地是要緊,但是家庭也同樣重要,賈誼希望自己的父親能留在長安,得以安享晚年。
奈何賈回堅決不答應,也不好強人所難。
此時也只好是從長計議了,現(xiàn)在不答應,以后也會答應的,賈誼有這個信心。
賈回雖然不是官場中人,但是對于天下大事,他也是同樣關(guān)心。
賈誼也愿意和自己的父親聊一聊國家大事。
賈回對事情的見解,并不比朝中官吏的目光短淺。
細算一下時間,漢朝自高祖到漢文帝,已經(jīng)建國有二十多年了。
現(xiàn)在國家安定,天下太平。賈誼覺得正是改正歷法、變服易色、訂立制度、決定官名、振興禮樂的時候。
這樣的想法,賈誼不敢輕易與他人提及,但是和自己父親聊就不一樣了。
對于兒子所提出征求意見的時候,賈回都會給予一個中肯的見解,他不會用一句,“孩子你長大了,這些天下大事,我這個老人家不懂,你自己拿主意就好?!边@樣的話來打發(fā)自己的孩子。
賈回做不到無所不知,但是他一定能做到知無不言。
“誼兒,阿翁覺得你的想法很好,禮樂崩壞,周天子名存實亡,諸侯之劍紛爭不斷,戰(zhàn)亂不休,民不聊生。如今新朝建立,正是振興禮樂的時候。”
能聽到父親贊同自己的想法,賈誼特別高興?!笆?,父親所言甚是。”
賈回自然不會只是說一句認同的話,他還會與自己的孩子一起探討問題,“而且,如今朝中重臣,多是與高祖征戰(zhàn)的武將任了文職,武將,征戰(zhàn)沙場,與儒雅的文人相較,舉止上不免會粗魯一些,再不拘小節(jié),也不能毫無約束?!?p> 諸侯王也是君主的臣子,定禮制,才好劃分等級,以防諸侯王僭越,諸侯王以人臣之禮行事,才是維護天子的尊嚴。
賈誼深表認同,父親所言,正是他心中所想。
原本還對自己的想法沒有什么信心的賈誼,現(xiàn)在聽了父親的話,他深受鼓舞,決定回長安之后,就寫奏表獻與漢文帝。
賈回很開心自己能幫到兒子,他覺得自己也算是老有所為了。
時光匆匆,轉(zhuǎn)瞬即逝。不知不覺間,賈誼已經(jīng)回家第十二天了。
這時間,終究是不夠充裕,賈誼不能一直留在洛陽老家陪伴父親。
賈回縱使心里不舍得兒子走,但是也不得不催他早點離開。
賈誼也是不舍得走,又賴在家里多待了一天。
二十天的時間,賈誼留在河南郡十三天。
剩下的時間,都用在路上了。
離開河南郡的時候,賈回依依不舍得送著自己的兒子,不知叮囑了多少遍,讓他不要心急只顧著趕路,時間來得及足夠他回長安。
其實這話也不必說,賈誼返回長安的速度,明顯比從長安出發(fā)的時間要慢了一半。
能留在洛陽的時間太短,賈誼還想好好看看這里的風景,更想多陪伴家中的老父親一些時間。
在路上的時間多了,賈誼見到的人也就多了。
人活在這世上并不容易,天災人禍,都可能剝奪一個人的性命。
剛出洛陽一百多里,賈誼就碰見了一家子可憐人。
官商勾結(jié),霸占了這家人的田地。
男主人去官府告狀,結(jié)果被官府的人打成重傷,家中無錢救治,一時怒火攻心,人就那么去了。
死者的妻子身體本就不好,沒過幾天,也撒手人寰。
留下兩個年幼的孩子,大的七歲,小的五歲。
這兩個孩子無依無靠,無家可歸,四處乞討,路上碰見成群的野狗,就活活被咬死了。
他們一家人遭受了多少冤屈,現(xiàn)在是死無對證,很難查清了。
賈誼能做的,就是讓這兩個可憐的孩子入土為安。
有錢能使鬼推磨,有人愿意出錢,周圍的人自然也就愿意幫忙了。
民生艱難,賈誼也做不到能幫助所有人,距離回長安還有很長一段距離,他不能把所有食物都分給難民。
這種無私的做法,有賈明在,賈誼也沒辦法能做得到。
賈明可以自己餓肚子,但是他不會讓自家公子餓肚子。
這段路,賈誼走的極為心酸,感慨頗多。
農(nóng)業(yè),是根基,必須要重視起來。
騎在馬上的賈誼已經(jīng)想好了奏表該如何寫了。
人總是要吃東西的,不能一直不吃不喝。
已經(jīng)在路上走了大半天,眼看著太陽就要落山了。
賈明提議道:“公子,我們?nèi)デ懊嬲覀€住的地方,休息一晚,明天再趕路吧。”
賈誼點點頭,同意了賈明的建議。
自家公子思考事情的時候懶得說話,這習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賈明自然心知肚明,現(xiàn)在公子的意見已經(jīng)征求完了,剩下的事情,他去做就好了。
主仆二人又往前走了三里路,找到郊外的一個小客店留宿一晚。
第二天一早,又繼續(xù)趕路。
過了一夜,賈誼已經(jīng)把要回長安做的事情都規(guī)劃好了,現(xiàn)在,他想和從小與自己一起長大的書童賈明聊聊天。
“賈明,這次跟我出來,辛苦你了,跟在我身邊這么多年,也該讓你娶個媳婦了?!?p> 娶媳婦,如果是別的話題,賈明可能沒太大興趣,但是說讓自己娶媳婦,那他可就立馬有精神了。
“公子,其實我已經(jīng)看好了一個人,就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賈明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賈誼微微一笑,“哦,是哪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