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著心急如焚,“不能禁,那也不能一直以物換物吧,年輕人多跑些路換些東西是不成問題,可是那些老人家,真要是出門換東西,早上出去的,這人晚上能回來就不錯了。再說這換東西也耽誤時間??!”
賈誼說出自己的想法,“大王,賈誼的意思并不是要讓百姓們以物換物,既然我們無法阻止這市面上有三種錢幣交易,不如就換一個衡量方式,以四銖半兩錢為標(biāo)準(zhǔn),鄧通錢和吳錢不論成色,皆按重量兌換四銖半兩錢?!?p> 吳著面露難色,“可若是這樣兌換的話,那用鄧通錢和吳錢的人就吃虧了,這兩種錢幣可是要比四銖半兩錢輕上幾分,一枚兩枚是差的不多,但是要是多起來,這也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目?!?p> 賈誼又在桌上擺出六枚錢幣,“大王,我們現(xiàn)在假設(shè)一個四銖半兩錢與兩枚鄧通錢或者吳錢的重量相等,這也就是說,一枚四銖半兩錢可以換兩枚鄧通錢。但是在長安,無論是鄧通錢還是吳錢,他們所代表的的價值都是與四銖半兩錢相同,可以一比一交換?!?p> 吳著認(rèn)真思考著賈誼的話。
賈誼繼續(xù)說道:“接觸錢幣最多的百姓,無疑是來往各地的商賈,他們?nèi)绻篱L沙國一枚四銖半兩錢可以換來兩枚鄧通錢,那還能錯過機(jī)會,放著錢不賺嗎?”
吳著恍然大悟,“那當(dāng)然不會了,唯利是圖的人,怎么會錯過賺錢的機(jī)會呢?”
話說明白了,那接下來就是進(jìn)行計劃了。
吳著從賈誼這里離開之后,立即回去稱量每一種錢幣的重量,然后列出兌換標(biāo)準(zhǔn),對于那些使用假幣的人,依據(jù)金額大小論罪,處罰他們做苦工。
來到長沙有一年時間的賈誼,今天還是頭一次展露笑容。
默默無聞了這么久,賈誼終于又找回來施展才華的快樂了。
心情一好,晚上吃飯的胃口也就跟著好了。
當(dāng)然,賈誼也不只是就因為高興在晚上多吃了一碗飯。
奏論,賈誼還是要繼續(xù)寫的。
今天這個奏論,賈誼要連夜寫出來,第二天一早送往長安,他要讓漢文帝盡快看到。
每一次呈遞給漢文帝的奏論,賈誼都要前前后后修改很多次,今晚也不例外。
《諫鑄錢疏》,是賈誼忙碌了大半夜的成果。
賈誼的夜晚又是在書房度過的,中途他的妻子玉琇來看過他兩次,見他專心致志的樣子,不忍打擾,只等著他睡著了才敢走進(jìn)來給他披件衣服。
清晨的陽光打在賈誼臉上,他的妻子就靜靜陪在他身邊。
一個二十六歲的人,頭上本不該出現(xiàn)白發(fā),但是賈誼已經(jīng)有了幾絲銀發(fā)。
若無煩惱,怎會生出白發(fā)?
被貶謫在這悶熱潮濕之地,賈誼又能有什么歡喜?
身處異鄉(xiāng),見不到自己的親人。
雖然是時有書信來往,但那又怎么能彌補(bǔ)思鄉(xiāng)之苦?
留在長沙遠(yuǎn)離紛爭,也算是一切都好,但是一切也都不好。
賈誼心里的苦,他的枕邊人不明白,剛結(jié)識不久的吳著也不明白。
留在諸侯王身邊做太傅,跟做個閑人并沒有多大區(qū)別。
賈誼每天做的事情,除了吃飯睡覺,和賈明出門轉(zhuǎn)上半日,再就是讀書寫字了。
生活,乏味單調(diào)且無聊。
賈誼不知道自己這樣的生活還要持續(xù)多久,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離開這個地方。
既來之,則安之。
做諸侯王身邊的太傅雖然沒有權(quán)利處理政事,但是也還可以給靖王吳著出謀劃策。
現(xiàn)在賈誼有足夠的閑暇時間,他準(zhǔn)備整理一下自己寫過的文章編輯成書,留給自己的孩子。
街上嬉戲打鬧的一群孩子從賈誼面前跑過去。
賈誼看著那群無憂無慮的孩子,他想到了自己的孩子,一年的時間過去,也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怎么樣了。
雖然時常有書信往來,可那也彌補(bǔ)不了對家中親人的惦念。
賈誼再也不能自由自在,想去哪就去哪了。
如今在長沙的賈太傅,不過是一個空有太傅之名的閑人。
賈誼心中有再多安邦定國之策,也無用武之地。
送往長安的奏論賈誼寫了一篇又一篇,他也不知道漢文帝看了多少。
賈誼想知道也不是沒有辦法,只要他問張蒼,一定能得到答案。
但是賈誼真的不敢問,他害怕知道漢文帝已經(jīng)忘了自己這個人。
有一種情況是賈誼最難以接受的,那就是漢文帝看了他的奏論,就當(dāng)做沒看到一樣,置之不理。
不過事情也沒有那么糟糕,賈誼送到長安奏論,漢文帝每一篇都是認(rèn)真讀過的。
除了《過秦論》,還有那篇《論積貯疏》,這兩篇奏論,是漢文帝讀的最多的,有空就拿出來看。
賈誼的才華,漢文帝一直都特別欣賞。
但似乎,只是停留在了欣賞這一層面上。
時隔一年之久,漢文帝對于那些老臣誹謗賈誼的話,還是有所芥蒂。
賈誼上書諫言的提議,漢文帝雖然偶有采納,但是大部分都不予接受。
投身于湘水的那篇辭賦,賈誼是為了祭奠屈原,但,又何嘗不是與當(dāng)初年輕氣盛的自己告別呢?
惜誓,又何嘗不是惜逝?
那些流逝的美好,終究是不能再回來了。
賈誼一心以為那個相信自己的君王,再也沒有之前的那般信任。
眾口鑠金,那些誣陷賈誼的話,遠(yuǎn)比刀劍鋒利。
礫琇相差甚遠(yuǎn),根本不能相提并論,賈誼不是鄧通,他做不出鄧通那等諂媚之事來。
歌功頌德,奉承討好的話,賈誼不是不知道該怎么說,但是他不會說。
這是骨子里的驕傲,賈誼不會像鄧通那樣,為了榮華富貴不擇手段,更不會像鄧通那樣費盡心思去打聽漢文帝的喜好,想方設(shè)法去討好。
鄧通之流,比比皆是,而賈誼,是獨一無二的。
漢文帝對鄧通,與對其他人,到底非比尋常。
而鄧通對漢文帝做的事情,也并非常人能做得到。
他們兩個之間的情誼,可真是不淺呢。
漢文帝生癰病時,病痛發(fā)作,渾身發(fā)熱,劇痛難忍,頭昏腦漲,食欲不振,整天都伏臥在床。
侍醫(yī)的藥開了不少,但是吃了之后,始終不見好轉(zhuǎn),漢文帝疼著疼著,人就昏睡過去了。
鄧通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手忙腳亂,抓耳撓腮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