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市巴扎（集市）位于市東郊的一條大馬路邊上。
五六米寬的馬路被過往的商人和消費者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摹?p> 南北走向的馬路東邊的荒灘上是牲畜交易市場，西邊是各種百貨。
這里的巴扎是伊勒地區(qū)最大的活畜交易市場，匯集了來自各縣市的牲畜。
在一條通往牲畜巴扎的路上，熱鬧而又擁擠。
駱峰和巴格達(dá)提被擁擠的人流緩緩地裹挾著推向前方。
放眼望去，成千只馬、牛、羊、騾、驢等牲畜聚集在這無邊的荒灘上。
看上去很混亂，可仔細(xì)一看，卻又有序。
不同的牲畜分片區(qū)集中在一塊。
駱峰跟巴格達(dá)提在牲畜交易市場轉(zhuǎn)悠。
倆人站在一輛三輪趟趟機(jī)旁打量著車主。
一位哈薩克中年男子將驅(qū)趕下來的十幾只羊只用繩索將它們綁在一起。
中年男子身手很熟練，這種特殊的哈薩克綁結(jié)繩索的辦法有一定的技巧，羊只越掙脫，繩子越會被拉緊。
在巴扎挑選羊只，可以通過摸屁股、背部、肚子三個地方來判斷。
當(dāng)然羊只的品種、年齡和體格也是決定價格差異的因素。
十幾群羊只里沒有巴格達(dá)提家丟失的六只羊。
駱峰和巴格達(dá)提靜靜守候在交易市場守株待兔。
伊勒地區(qū)的巴扎延續(xù)著“古絲綢之路”的交易方式和傳統(tǒng)習(xí)慣。
這里的交易不用稱量，購買者掰開牲畜的嘴巴看、再用手摸摸屁股或肚子、按壓下背部，最后抱起來掂量一下重量。
巴扎上沒有明碼標(biāo)價。
交易雙方或在彼此的手心打出暗號，察言觀色，在互相試探著價格是否合意。
有的則把手伸進(jìn)對方的袖子里，互相用動作輕輕敲打或掐對方。
大家都用這樣的方式來討價還價。
等雙方感到滿意，就會面露微笑，雙方握手即為買賣成交。
在整個交易過程中，氣氛很和諧，沒有爭吵。
在巴扎的活畜交易市場，無論哪種民族都采用這種古老傳統(tǒng)的交易方式討價還價。
駱峰和巴格達(dá)提見時間還早，準(zhǔn)備吃點東西。
倆人大清早急匆匆來趕巴扎，都沒吃早飯。
他倆對視一眼走出活畜交易市場，朝北面的百貨攤位走去。
緊挨著路邊有一家賣烤包子的地攤。
駱峰買了十個烤包子，倆人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突然，不遠(yuǎn)處傳來幾個小巴郎齊聲喊叫的聲音，“勺子、勺子，傻狼、傻狼。（勺子是老XJ話大傻瓜的意思，傻狼是維吾爾語傻瓜的意思。）瘋婆子、瘋婆子！”
孩童的喊叫聲整齊而又有音律。
駱峰被孩童的喊叫聲給吸引過去，他漫不經(jīng)心朝西方掃了一眼。
只見五六個巴郎子（男孩）每人手上拿著碎石，朝坐在地上的一位蓬頭垢面的女人投擲。
女人身穿一件又臟又臭的衣裳，雙手抱著頭擋住碎石的襲擊。
她的嘴里還發(fā)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從女人身上的穿著和時斷時續(xù)的叫聲看出來，這是個智障女子。
巴格達(dá)提順著駱峰的視線看到眼前的一幕。
兩個大男人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同時朝瘋女人走去。
巴格達(dá)提用維吾爾語厲聲呵斥著這些不懂事的孩子，“開臺（滾），開臺（滾），哈馬斯開臺?。ㄈ紳L開?。?p> 這幫五六歲的孩子見有大人干涉，嚇得一哄而散。
駱峰盯著這些小巴郎跑遠(yuǎn)了，才收回視線。
他雙眼掠過蜷縮在地的女人，頓時驚呆住了。
這不是，哎----
駱峰從巴格達(dá)提手上拿走剩余的五個烤包子，上前兩步，遞給眼前這個瘋癲的女人。
瘋婆子歪著腦袋看著駱峰，對他傻傻一笑。
駱峰蹲在女人面前，探問著，“你是苗心嘛？”
女人臟乎乎的手抓著烤包子一股腦往嘴里塞。
沒來得及咀嚼，嘴里塞滿了噴香可口的烤包子。
她絲毫沒注意到駱峰的問話。
駱峰還是不甘心地問道：“你是苗心嘛？我是駱峰，你還認(rèn)得我嗎？”
瘋婆子嘴里塞得太慢，咳嗽起來。
她可能是被嗆住了，咳嗽得鼻涕眼淚兩串串。
駱峰又細(xì)細(xì)端詳著女子。
蓬亂的頭發(fā)、滿是污垢的臉，露出一排黃牙的口中，散發(fā)著一股嗆人的惡臭。
眼前這位跟腦海中浮現(xiàn)的瓜子臉、柳葉眉、杏眼，靦腆內(nèi)向的神色大相徑庭。
駱峰腹誹，看來，真是自己認(rèn)錯人了。
他站起身，朝一臉詫異的巴格達(dá)提擺擺下巴。
倆人又返到賣烤包子的地攤前。
駱峰又買了12個烤包子，遞給巴格達(dá)提6個，剩余的烤包子用報紙包好。
他雙手捧著烤包子來到瘋婆子面前，長嘆口氣，把烤包子交給瘋婆子。
駱峰彎腰之際又細(xì)細(xì)打量下女人的五官。
滿臉的污垢已經(jīng)看不出她本來的面容。
可能是瘋癲的緣故，她的五官變形了。
駱峰確定，這個女人不是苗心。
好友異常的舉止勾起了巴格達(dá)提的好奇心。
他回看著女子，詢問：“傻駱駝，這女人你認(rèn)識？”
駱峰又回頭望望，搖搖頭不敢確定地回答：“猛地一看是老熟人，可是再仔細(xì)看看，又不像，哎，我也說不清楚，也許就是長得像吧?！?p> 這邊的駱峰跟巴格達(dá)提交談著漸漸遠(yuǎn)去。
坐在地上的瘋婆子怔怔地望著駱峰遠(yuǎn)去的背影，嘟囔著，“苗心，苗心，苗心誰呀？誰是苗心？”
她嘟囔兩句，低下頭吃兩口烤包子。
隨即，她又重復(fù)嘟囔著剛才的幾句話，又啃兩口烤包子。
幾個烤包子吃完了，她的衣襟上、大腿上，地面上撒了一地的肉餡。
“誰是苗心？苗心是誰？”不知為什么，她雙眼的淚水簌簌地落下。
她雙手支地爬起來，雙腳一彈一走著，像個帶彈簧的木偶，又似酗酒的醉鬼。
女人嘴里還是嘟囔著那幾句話。
滿頭的臟發(fā)隨著她怪異的走路姿勢一擺一擺的。
看上去，很滑稽，又很凄涼。
剛才被巴格達(dá)提驅(qū)趕的小巴郎又湊了過來。
這些討人嫌的孩童又撿起碎石朝瘋婆子身上扔。
此刻，瘋婆子沉浸在自言自語中。
孩童們朝她身上扔的碎石，力量不甚大，可是砸在身上也很疼。
這個女人好像失去了知覺，沒有一點痛感。
迎面走來一位個頭不高的年輕男子，頂多一米六二的樣子。
他嘴角一顆大痦子很引人注目。
這位嘴角有痦子的年輕小伙，右手拿著一個棍棒，氣勢洶洶地快步走過來。
他一路小跑到瘋婆子身旁，舉著木棒朝這群不知好歹的孩童掄去。
幾個被木棒打的慘叫著哭泣的孩童，邊跑、邊哭、邊罵，“囊斯給（媽的）?！?p> 周圍的人對年輕男子暴打孩童視而不見，沒人前來阻攔。
年輕男子舉著手中的木棒，對著這群頑皮成性的孩童惡狠狠吼道：“你們再欺負(fù)她，我打斷你們的腿！”
渾身戾氣的年輕人轉(zhuǎn)過身，收回身上的暴虐，對著瘋婆子責(zé)備道：“你咋又跑這里來了，走，回家吃飯?！?p> 年輕人悶著頭向前走。
瘋婆子拖著不和諧的步子乖巧地跟在后面。
倆人離身后的巴扎越來越遠(yuǎn)，直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