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準備停當。
我取下絲襪,往兜里一揣,便在窗邊的小沙發(fā)上,坐了下來。
沒想到,這么快,天就擦黑了。
我想休息一會兒。
我的心,卻怎么也平靜不下來。
不可否認,我做了一個瘋狂的決定。
我不過是會些三腳貓的功夫。
用來揍歐陽立,是綽綽有余。
但是,若要用來拼命,還是太菜了。
今天的生死狀,不會是我的絕筆吧?
曾經(jīng),我有心寫一部驚世駭俗的小說。
如今,自己有可能成了一部驚世駭俗的小說。
妙齡女子,擂臺之上,三招敗于敵手,死相難看。
或者,某學校在校頑劣學生,不聽勸阻,執(zhí)意爭強斗狠,最終自食惡果,終身殘疾。
……
想想我就沮喪。
我大怕,選擇了一條不歸路吧。
達爾文說,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實在是太對了。
智商情商有問題的,或者喜歡作死的,自然被早早地淘汰。
公平!
如果我被淘汰了,也是我自己作的。
與人無尤。
爭強斗狠,本來就是文明的恥辱,社會的倒退。
下士殺人用石盤。
我本來是極其反感的。
如今,我卻要親自踐行,下士的悲慘結(jié)局。
想起來今天簽的生死狀,我覺得有點好笑。
簽十場?
蔣英豪也太看得起我了。
他憑什么以為,我能在擂臺上堅持十場之久?
說不定,今晚第一場,我就完犢子了。
越想越沮喪。
我突然想起來,我要不要寫份遺書?
人生有太多不確定了。
留份遺書也好,有備無患嘛。
于是我找出個筆記本,開始一本正經(jīng)地寫遺書:
親愛的歐陽立,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你姐大概已經(jīng)嗝屁了。你和雪球,要好好活著。沒人跟你爭家產(chǎn)了。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哈哈哈。好吧。請把我的音樂盒送給章琴,她惦記我的音樂盒好久了。我的毛絨兔子,送給邱露,她曾經(jīng)因為毛絨兔子跟我打架。我的光盤,送給陸敏,她喜歡哼歌,還跑調(diào),應(yīng)該讓她好好聽聽音樂。我的書,送給宋平,他是個書呆子。我的錢,全部給你。不過你大概需要開始逃亡生活了。因為一個叫蔣英豪的人,可能會讓你還錢。不過這個老頭,面目慈善,說不定你可以跟他講價錢。對了,我欠了陸敏兩千塊錢,你從這筆錢里拿出兩千還給她。還有個人,叫林寒,稍微幫過我。你隨便挑個什么送給他就行了。好的。你不用替我難過。我早跟你講過,我是九天玄女下凡歷劫。歷劫結(jié)束,終于得返天宮??上部少R。我要去找司命星君算賬了。勿念!愛你的歐陽君。
歐耶。
完美。
我滿意地讀了一遍自己的遺書,覺得情真意切,面面俱到。
美中不足,我怎么會提到林寒那個惡犬?
真是腦子抽風了。
寫完了遺書,我也就沒有牽掛了。
我將遺書從筆記本中撕下來,折好,放在歐陽立的衣柜里。
我將東西收拾停當,與雪球擁抱告別,便出了家門。
剛出家門,我就想起來,還沒吃晚餐。
完犢子了。
我倒騰完了,又寫遺書,把吃飯給忘了。
出師不利啊。
大戰(zhàn)之前,最忌諱些不順利的暗示。
難不成是上天在暗示我,此去不利?
我突然萌生出,跑路的想法。
蔣英豪是個生意人,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規(guī)矩他都忘了。
我一場都沒打呢,他就一股腦地把錢都給我了。
這不是鼓勵我跑路嗎?
只是,從此浪跡天涯,感覺好麻煩。
跑,還是不跑,真是個問題。
我一邊糾結(jié),一邊就沒頭沒腦地走到了德信行門口。
蔣英豪看到我,笑得如同一朵盛開的牡丹花。
他顛顛地迎出來,將我打量了一遍,頗為滿意:“不錯,不錯。低調(diào)?!?p> 我拿出絲襪往頭上一套,對著蔣英豪眨眨眼。
當然,我眨眼,蔣英豪是看不到的。
蔣英豪看到我的絲襪頭套,臉色一變,迅速地將我拉進德信行。
蔣英豪瞪著我:“你這個樣子,還敢在大街上晃蕩?你可不要拖累了我。”
我有些歉意,吐了一下舌頭。
當然,我吐舌頭,蔣英豪也是看不見的。
蔣英豪氣呼呼地,將我拖進了那條陰森森的樓梯,轉(zhuǎn)眼就到了地下大廳。
映入我眼簾的,是個醒目的標語牌:開膛手對戰(zhàn)黑蓮花。
我有些發(fā)呆。
我略微分析了一下。
首先,我這么清秀的人,人畜無害的,肯定不是開膛手吧。
那么,莫非我就是黑蓮花?
我看了一眼我的一身黑色運動服。
這個名字倒也應(yīng)景。
但是,說好的一腿鎮(zhèn)河妖呢?
黑蓮花聽起來跟黑寡婦差不多,一點不霸氣。
也體現(xiàn)不出來我的特色。
差評!
見我發(fā)呆,蔣英豪解釋道:“我胡亂取的名字,你若是不滿意,就換一個?!?p> 算了。
我是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
而且,我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吸引了。
只見名字的下方,還有一行小字:開膛手賠率:1:1.2。黑蓮花賠率:1:10。
我指著這行小字,望著蔣英豪:“啥意思?”
蔣英豪解釋道:“就是說,如果買開膛手贏,可以得到1.2倍返還。如果買你贏,可以得到10倍返還。”
我莫名有些高興:“我那么值錢?。俊?p> 蔣英豪一滯:“意思是,你贏的機會比較小。”
我很不滿意:“為啥賠率相差這么多?是不是看不起我?”
蔣英豪嘿嘿一笑:“你是新人,大家不知道你的實力,自然屬于冷門。”
我突然覺得,自己沒有抓住重點。于是我面色一肅:“大爺,你們這是在賭博?!?p> 蔣英豪有點氣悶,只能陪著笑臉:“這些與你無關(guān)。你且認真比賽就是了?!?p> 于是,他領(lǐng)著我,往大廳深處走去。
前方,我又看到了高臺。
高臺周圍,已經(jīng)聚集了好些人。
但是明顯,比我第一天看到的人,少多了。
看來,我沒有多少吸引力。
不但如此,即使在現(xiàn)場的人,也表現(xiàn)得意興闌珊。
有人小聲地議論:“黑蓮花?是何方神圣?”
“不知道。從來沒聽過?!?p> “看名字,是個女的?!?p> “女的?這個地方,哪是女人應(yīng)該來的?”
“就是。蔣老板是找不到人了吧?什么阿貓阿狗的,都找來打擂?”
“看來今天是穩(wěn)贏?!?p> “我看,我們可以猜一下,黑蓮花第幾回合倒下。”
“我猜十個。”
“十個?你開玩笑!一個都熬不住?!?p> “……”
聽著這些討論,我的鼻子都要氣歪了。
狗眼看人低!
怎么我就是阿貓阿狗了?
怎么我就熬不住一個回合了?
我很氣悶!
主要是因為黑蓮花這個名字不夠霸氣。
我下回一定要改名字!
就叫食人花!
夠驚悚!
我轉(zhuǎn)念又一想,萬一沒有下回呢?
說不定,我今晚就要嗝屁了。
想到這里,我不禁悲從中來。
我抬頭望了望。
高臺上,傳說中的開膛手已經(jīng)坐在一角,閑然自得。
開膛手杰克,讓人聞風喪膽的角色。
這個在歐洲掀起血雨腥風的人物,成了多少人的噩夢?
這才是夠霸氣的名字嘛。
只是,此開膛手,不是彼開膛手。
只見此開膛手,是個干干瘦瘦的年輕人。
他穿著一身棕灰色的緊身衣,個子不高。
開膛手,和他恐怖的名字反差很大。他看起來一點不恐怖。相反,這人面容清秀,頗有點文弱。
看到清秀文弱的開膛手,我的恐懼感,似乎減少了一點。
蔣英豪果然夠意思。
他大概也覺得我是個菜鳥,所以故意安排了一個比較齪的對手給我吧。
我正在暗自高興。只聽蔣英豪在我的耳邊低語:“你不要小看這個開膛手。他會打洪拳,一雙鐵拳威力不小,曾經(jīng)連贏七場不下臺呢?!?p> 我剛才的高興,立即化為烏有。
偶買噶。
人生??!
你以為它很友善的時候,它就會張開大嘴咬你一口了。
這個蔣英豪,果然是個老滑頭!
他不會是料定我打不滿十場,所以故意簽了合同,騙我的違約金吧?
我,我要咬死他!
正當我轉(zhuǎn)過頭,怒氣沖沖地望著蔣英豪時,只見他對我擠擠眼睛,在我耳旁低語道:“你不要害怕。我自有安排?!?p> 自有安排?
是啥意思?
我一頭霧水,一臉茫然。
但蔣英豪沒有讓我多思考。
他一把將我推上高臺。
見我上臺,臺下掀起了一個小高潮。
準確地說,是傳來一陣陣倒彩。
“哦喲,真的是個女的哦!”
“頭上還套個絲襪,這造型,沒誰了。”
“戴絲襪,不會是因為長得丑吧?”
“多半是因為丑。美女誰來打擂臺???”
“能靠臉吃飯,誰還來靠拳頭吃飯啊?”
“哈哈哈?!?p> “……”
聽到如浪潮般的譏諷,我一時不知所措。
我站在高臺上發(fā)呆,滿臉通紅,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
真是奇怪,為什么人在尷尬的時候,便會產(chǎn)生鉆地洞的想法呢?
莫不是一種返祖現(xiàn)象?
幸虧,我的臉紅,被絲襪完美地掩飾了。
地洞,也沒有出現(xiàn)。
我依然堅強地站在高臺上,巋然不動。
巋然不動,是因為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然而,我的巋然不動,逐漸產(chǎn)生了氣場。
“這姑娘,氣勢不小啊。”
“你不要看她不起眼,說不定是個高手呢?!?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