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真正的偉大
“女兒？”
沈河聽到這個字眼，身子微微一顫，原本僵硬的臉上有了些許的情緒波動。
陳啟好奇的問道：“難道你沒有嗎？”
“我確實有女兒…”“但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河神色警惕，眼眸一緊，特地加重了語氣，增強(qiáng)了幾分壓迫感。
只可惜這招對于陳啟來說根本就沒有影響，他視線在對方的身上掃視了一番，然后停在了他的手上。
“其實我也是剛知道的，”他語氣平和，放松了對方的警惕：“你肯定不是好孩子啊……”
好孩子？
沈河愣了愣，一時間沒跟上這個腦回路。
陳啟指了指他的手，然后開口道：“好孩子要勤洗手啊…”
沈河低下頭來，自己的的手腕，還有手背上有小花似的印記，各種顏色的都有。
雖然有些淡了，但是明顯還是能夠看出來的。
這是女兒給他用印章留下的，說是可以帶給他“快樂”以及“勇氣”
“她幾歲了？”并未等他承認(rèn)，陳啟立馬追問道。
幾乎是下意識的，沈河脫口而出：“今年剛七歲?！?p> 陳啟捏著下巴，佯裝思考著，他嘆了口氣，然后開口道：“這個年紀(jì)的女孩，爸爸總是她心里的英雄你說是不是?！?p> “我不配?！?p> 冰冷的說完這句話，沈河眼神凌然，他注意到剛才自己陷入了陳啟的節(jié)奏當(dāng)中，所以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結(jié)。
陳啟愣了一下，臉色微變，就好像自己精心設(shè)計的詭計被看穿了似的。
不過真是這樣嗎？
很早之前，他看到過這樣一個問題，想要讓警惕的對手掉進(jìn)圈套里應(yīng)該怎么做。
答案很簡單：先放出一個容易破解的圈套，讓他先識破從而放松警惕，甚至內(nèi)心會沾沾自喜。
“那要不咱們聊一聊別的？”
沈河：“你還想說什么？”
“那咱們就單刀直入，那三個人的死，和你有關(guān)嗎？”
沈河：“和我有關(guān)系，但他們是都是自殺的。”
“不可能！”
一旁的程紫猛然大聲道，紫色的眸子閃爍著：“雖然她一直覺自己的生活過得并不好，還有我讓她不省心，但是絕對不會有輕生的念頭?！?p> “小姑娘...”
沈河突然咧嘴一笑，有幾分爽朗，他繼續(xù)說道：“那些天天把不想活了，想去死掛在嘴邊上的人才不會去自殺，真正想去的自殺的人只會去做，而不會去說?！?p> 他瞳孔緊縮，兩只手叉在一起，用力之下關(guān)節(jié)已然發(fā)白。
“我只是給了他們說出自己內(nèi)心痛苦的機(jī)會，一切選擇都是他們自己做出的。”
陳啟緊皺眉頭，分析著他話語中所表達(dá)的意思，這讓他想起了曾經(jīng)看過的一個案件。
作案者是個具有高智商以及反社會人格的心理學(xué)教師，本就非常善于窺測人心，在他的影響教唆之下許多人毫不猶豫選擇了自殺。
真的有很多人，看起來很平常，甚至?xí)f說笑笑，在親朋好友眼里光一般的人，內(nèi)心深處卻潛藏著暗色。
他們內(nèi)心的防線很容易被破壞，而這所帶來的傷害以及后果非?？膳?，
一個人的自我認(rèn)知，內(nèi)心世界，對于專業(yè)的人來說，真的并不具備太強(qiáng)的防御力。
“那你這樣做的目的是什么?”
沈河抬頭看了下天花板，似乎在正在想自己的理由。
“倒不是因為無聊，非要說原因的話，你就當(dāng)我是在報復(fù)這個社會吧?！?p> “哈哈哈，”“報復(fù)社會？”
聽到這個回答的陳啟身子倚在靠背上，雙手悠閑的放在脖子后面，十分不屑道：
“耳朵都快起老繭了，能不能換個有新意點的？”
肉眼可見的，沈河腦門上的青筋顯現(xiàn)，跳動了兩下，他沉默了一會。
“這個社會上，每個人都是毒蟲，只不過顏色不一樣而已?！?p> “你認(rèn)為現(xiàn)在的生活正常嗎，看看大街上那些游行的人，又有多少人還假裝沉睡，寧愿活在虛假當(dāng)中。”
他突然看向了程紫，開口說道：“知道嗎，就是你爸爸約見的她，而且知道將會發(fā)生什么?！?p> 程紫一字一頓道：“他——不是我爸爸?！?p> “她和我說，自己這一輩子已經(jīng)是個敗筆了，但是唯一珍貴的就是你，她能夠繼續(xù)活下去的人動力就是希望你好?！?p> 沈河說的時候眼神有意無意的看向了自己的手腕和手背。
“她需要一筆錢，想送你去好的學(xué)校學(xué)習(xí)，你爸爸騙她說自己有些后悔，想給予你們母女補(bǔ)償，可以給她一筆錢?！?p> “但是他并沒有去，這些都是謊言而已?！?p> 出奇的，程紫聽完這一番話并沒有憤怒，反而冷靜的可怕，只是眼眶微微紅了起來。
“她竟然還相信那個人說的話，真是個...蠢到無可救藥的女人?！?p> 沈河詫異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繼續(xù)說道：“至于那兩個人，一個看似是拳擊場的王者，但實際上一直十分自卑，壓力大到快要崩潰，另一個則孤苦無依，成日只有后悔。”
陳啟開口：“那你也不只是說說而已吧，肯定還有別的方法。”
“不如，咱們合作吧？”
這句話讓在場的剩下兩個人呆愣住了，沈河遲疑道：“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告訴我，你背后的人是誰，是誰讓你這樣做的?！?p> “那我能得到什么？”
陳啟平靜的說道：“這三起案件已經(jīng)被定案了，如果沒有人再去查他，就永遠(yuǎn)不會有人找到你?！?p> “我從一開始，就沒懼怕過這個?！鄙蚝訐u了搖頭。
“你遇到的困難，我們會全力幫你，”陳啟直視著他的眼睛，清晰的吐出每個字：
“最重要的是，你依舊還可以做女兒心里的大英雄?！?p> 這句話像是帶著穿甲效果的子彈，咻的一聲直穿沈河的心臟，他的眸子劇烈波動。
“可惜......”
“那時候我的學(xué)習(xí)成績很好，考上了個不錯的大學(xué)，畢業(yè)也有了份豐厚的薪水，結(jié)婚娶妻，在旁人看來，一切都只有美滿兩個字?！?p> 陳啟眉毛跳動，暗不做聲，往往這種開始講故事的環(huán)節(jié)，就是敞開心扉的表現(xiàn)。
“但是意外就是意外，它不給你準(zhǔn)備的時間，也不給你反應(yīng)的機(jī)會，我老婆她突然得了一種怪病?！?p> “不對，那根本不是病癥，是詛咒，一種詛咒——各種醫(yī)療手段都用了，根本就沒有任何作用。”
“從一開始只花了五天的時間，她就在恐懼和疼痛中死去?！?p> 揭開自己血淋淋的傷疤，沈河的聲音顫抖著，面色也愈發(fā)難看，像是籠罩了層陰霾。
“那段噩夢，我原本以為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可是沒過多久，我的女兒身上也出現(xiàn)這個詛咒?！?p> “剛開始真的讓我要崩潰了...但是還好，她的癥狀很輕，似乎還可以支撐很久...”
“這給了我很多的時間，我開始各處尋求辦法，整日奔波，工作也丟了，也沒有那個地方會接受我。”
陳啟這時候插了一句話：“所以，你就找到了歡死詩社，尋求他們的幫助？”
聽到這個名字，沈河搖了搖頭：“剛開始的時候并乜有，不過那時候我意識到了恐怕想要救我的女兒，恐怕不能采取一般手段了，必須要超越者的幫助。”
說道這里，他眸底似乎有了些許的陰翳：“你們或許會覺得超越者并不罕見，所以應(yīng)該不是什么難事?！?p> “呵呵呵，畢竟咱們只是普通人而已，不會去刻意關(guān)心另一個層面的事情。”
“咱們這個世界真正的主宰是他們，成為超越者是需要很多的限制，其中有一條，就是不能隨便對普通人出手?！?p> “無論傷害，還是醫(yī)治?！?p> 陳啟眉頭一皺，然后說道：“這很不合理啊，不應(yīng)該是這樣吧?！?p> “當(dāng)然你可以需要幫助，只需要走一一道手續(xù)而已?！?p> “我申請了，等了足足一個星期，卻告訴我結(jié)果是不通過?！?p> 沈河的拳頭無意當(dāng)中捏緊了起來，他嘲諷一笑：“后來又去了幾次，我才明白過來，原來是我需要我上下打點一下，疏通關(guān)系?！?p> “不就是要是要錢嗎？但是當(dāng)時我已經(jīng)虧空了，只能夠瘋狂的去外面接各種零工，耗費了很長時間才攢到一些?！?p> “呵，但是那人說我不夠意思，我當(dāng)時直接氣到失去理智，出手打了他...然后就被例如了黑名單?！?p> “想要申請救助，已經(jīng)沒有希望了?！?p> 程紫在一旁聽得直皺眉頭，她忍不住開口道：“那...你以后怎么辦。”
“當(dāng)時我的錢已經(jīng)全給出去了，當(dāng)然是收不回來，只能帶著我女兒四處再想辦法，我也送起了外賣。”
“但是...”他的身子微微顫動，用力的咬牙：“孩子她太痛苦了，而且癥狀越來越嚴(yán)重，我等不及了！”
“后來我不知道為什么，歡死詩社突然找到了我，讓我按照他們說的去做，就會救我的女兒。”
“我不知道他們說的是真是假，但這是我唯一的選擇?！?p> 他抬起頭來，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陳啟：“所以呢，你一個普通人而已，能有辦法救她嗎？”
“你不能——”
陳啟無言以對，在面對這種事情的時候，感情才至上的，道理反而是脆弱不堪的哪一個。
換做誰，換做任何一個父親，都只會做出同樣的抉擇。
“我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看清楚了?！鄙蚝拥那榫w波動十分劇烈，渾身上下散發(fā)著危險的氣息。
“這就是個畸形的世界，永遠(yuǎn)每個人都在鼓吹，要求公平，得失，分配，大肆宣揚(yáng)無高低貴賤，但是究竟如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p> “公平嗎，它們對我公平嗎，我的女兒從出生到現(xiàn)在，沒有得到過一絲公平的對待?！?p> “人的高明之處，就是比起欺騙他人來說，更會欺騙自己?！?p> “你錯了?。?！”
陳啟突然站起身來，對于沈河做出的選擇，他無從做出任何的評判，但是對于他說的這番話卻堅決否定。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力度卻絲毫不減：
“你說的沒錯，處處都存在著不公平，但人的高明和偉大之處，正是明明知道永遠(yuǎn)達(dá)不到真正的公平，卻永遠(yuǎn)在這條路上追求?！?p> “你所謂的憤世嫉俗，只是給自己找的所作所為找了一個理由和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