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救治小女孩,羅玉安便給自己的方子調了幾味藥,
有些針對病情的藥草,劑量多加了一些。
有些為了照顧女孩虛弱的體質,減了些藥量。
女孩喝了藥,便沉沉的睡去。
到底是小孩子啊,羅玉安坐在床邊,摸著女孩的額頭。
哪怕只是縮在父親懷里,可那份深陷鼠潮的恐懼并不會減少半分。
對一個四五歲的女孩來說,昨晚的一切已經夠提心吊膽了。
羅玉安憐愛地看著女孩。
在旁人眼中,白玉般的少年,臉上忽然露出神佛般的悲憫。
如果說伊克蕾兒代表神明冷酷,凌厲無情的一面。
那眼前少年模樣的神使,無疑就代表著神明對世人的愛。
赫爾子爵聽仆人們說,有人在府前鬧事,驚動了神使,當下急得額頭冒汗。
穿好衣服就跑到神使的屋子里來,生怕底下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平民說些什么,沖撞了羅玉安。
在貴族眼里,城堡下匍匐的已經不再是和他們同樣的人類了。
而是一群連智力都未曾開化的猴子,或是流動的金礦。
“神使大人!”
人未到,聲先至。
赫爾子爵一聲凄厲的嘶喊,驚得羅玉安心臟都停跳了半拍。
一記凌厲的眼刀丟過去,赫爾子爵頓時噤聲。
他這時才觀察到,神使的床上躺著一個面色蒼白的女孩。在羅玉安眉宇間有一抹淡淡的悲憫。
這和自己想象中的情景不太一樣呀!
“小點聲,病人在休息?!?p> 羅玉安此時擔心的不是躺在床上的女孩,而是她的父親,那個如鐵塔一般的壯漢。
女兒只需要針對性的調整幾味藥草,服藥后多少會有起色。
她的父親——布蘭德卻沒那么容易治好了。
健壯得像牛犢一樣的身軀上,遍布著老鼠撕咬后的傷痕。
經過一個晚上,血肉結痂。老鼠牙齒上附著的病毒和骯臟的細菌也被一同封在身體里面。
這些東西,如果放任不管的話,布蘭德恐怕也沒幾天能活了。
可要怎么治呢,羅玉安沒有頭緒。
壯漢布蘭德倒是哈哈一笑,毫不在意。
布蘭德,意為刀鋒。這個壯碩如牛的漢子,在面對死亡時有一種伸手握住刀鋒的氣度。
他經歷過許多生生死死的考驗,都挺過來了,因此在面對死亡時才能毫不畏懼。
正好也有幾天時間,待他的女兒病好,布蘭德召集幾個舊時的戰(zhàn)友,也就將女兒托付過去了。
布蘭德能對生死淡然處之,可羅玉安做不能,他不想讓這個敢為女兒夜闖長街的漢子就這樣死去。
何況在羅玉安內心深處,也有那么一絲懊悔悄然滋生:如果自己昨天沒那么急著去吃飯,早點安排人熬藥分湯,布蘭德或許就不會死……
在羅玉安心里,布蘭德現在的處境,多多少少和自己有一些關系。
羅玉安問過這個世界的醫(yī)生,有什么好的治療方案,結果那些人竟說只能給布蘭德放放血,然后就聽天由命了。
放放血?
……
羅玉安的醫(yī)學觀念再次受到了強烈的沖擊。
雖然早就知道這群戴著鳥嘴面具的醫(yī)生可能不太靠譜,但沒想到居然這么不靠譜??!
思索了片刻,羅玉安決定自己動手,給布蘭德做一場小型的外傷手術。
先是問伊克蕾兒借了一把鋒利的戰(zhàn)術短刀,刀身薄如蟬翼,刀刃鋒利,視線對準刀刃看,仿佛只有一道細線懸空。
羅玉安伸出手指,慢慢摩挲過短刀,心里驚訝于這柄刀的鍛造工藝。
對比這個時代的刀劍,阿爾法裝甲的短刀簡直如同天工技藝一般。
在羅玉安看來,那些騎士佩戴的,所謂傳家之劍,刀刃厚,鈍。
放廚房里割肉還行,但要是做一些比較精細的手術,羅玉安淡淡的搖了搖頭,差的太遠。
“布蘭德,你相信我嗎?”
羅玉安將短刀伸出,放在伊克蕾兒面前。
機械少女心領神會,伸出白嫩的小手,一小苗火焰蓬地聲燃起。
赤紅的火焰烤著短刀,將上面可能存在的細菌,盡數滅殺。
那鐵塔般的漢子咧嘴一笑:“要是不相信大人,昨天晚上就不會想著,要帶女兒過來,求您治病了。”
羅玉安滅菌的手一滯,之前在醫(yī)院當值時,可從未有人相信過他。
短刀從火焰上移開,羅玉安道:“會很疼,需要咬著什么東西嗎?”
布蘭德擺了擺手,彪悍的臉上露出幾分兇氣:
“以前在打仗的時候受過很多傷,我能忍住?!?p> 點點頭,羅玉安道了聲好。
鋒利的短刀挑破血痂,腥黑的血如同泉涌般,流了下來。
羅玉安看了看布蘭德的臉色,一切如常,心中暗贊:不虧是上過戰(zhàn)場的軍人。
湊得近了些,羅玉安右手握刀,輕而快的一刀扎進布蘭德的手臂中。
刀尖沿著傷口轉了一個小圓,羅玉安略一施力,沒入血肉的刀刃向上一挑。
一塊略微發(fā)黑,帶著異常腥味的血肉掉了下來。
羅玉安仔細地看了看傷口周圍,確認血肉里有沒有,明顯的腐爛肉塊。
萬幸,這次剜腐肉的手術做的很干凈,周圍一點腐肉都沒有。
再看布蘭德,此刻頭上已經開始冒出微微的汗珠,嘴唇也有些發(fā)白。
“大人,結束了嗎?”布蘭德的話語里帶上了幾分顫抖。
羅玉安在心里哈哈一笑,原來也沒那么硬漢:
“還沒,你身上所有被老鼠咬過的地方,都要剜去腐肉?!?p> “不然還是會被感染,前功盡棄?!?p> 布蘭德鄭重地點了點頭,咬咬牙,準備硬撐。
剛才還在神使面前顯圣了一波,說自己能忍住,剛割了一刀就認輸,布蘭德拉不下這個面子。
從伊克蕾兒手中接過酒精,羅玉安小心地倒了一些在布蘭德的傷口上。
一瞬間,布蘭德的整張臉扭曲在一起,渾身顫抖著像個癲癇病人一樣。
他極力地想要大吼出聲,卻又在極力地克制著。
隨著身體的猛烈抽搐,酒精對傷口的侵蝕疼痛感一波超過一波。
終于,約莫過了五六秒時間,布蘭德如同一顆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軟在凳子上。
羅玉安讓布蘭德歇了半分鐘,見他慢慢緩過神來,方才露出一個鼓勵的笑容:
“那我們,繼續(xù)開始處理下一處傷口?”
在布蘭德看來,羅玉安的笑容簡直如同魔鬼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