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fēng)雨早晚要來。
林凱歌在這兒看魚，可不僅僅是看魚，他思考了很多問題，林國安的反應(yīng)也全然在他的意料之中。
二人進了屋，但屋子里其實也沒比外面暖和多少。
林凱歌體熱，不怕冷，林國安則是節(jié)約，家里明明有地暖，但只有一年中最冷的那些天才會開。雖然眼下天氣還是很冷，但從節(jié)氣上說已是立春——
林國安絕不能接受立春還開地暖，這是浪費！
父子倆就在這冰冷的客廳里，一人一張沙發(fā)，面面相覷。
“轉(zhuǎn)業(yè)吧，我不同意你繼續(xù)干下去?！绷謬查_門見山，毫不含糊。
林凱歌也不含糊：“我們改制了?！?p> 也就是說，脫離了現(xiàn)役部隊，消防隊伍已經(jīng)不存在改制了。林國安當(dāng)然知道，他只是順嘴說習(xí)慣了。畢竟這些年，“轉(zhuǎn)業(yè)”這兩個字常年在他嘴上被提及，一時難改。
被林凱歌這么一堵，林國安的氣勢頓時阻滯。
他深深望一眼林凱歌：“你明知道我的意思。我只有你這么一個兒子，不要把自己的命不當(dāng)命，這么危險的工作有什么值得留戀？”
林凱歌皺眉，很不喜歡父親這樣說自己的職業(yè)。但他忍住了不愉快，不想讓難得的父子談話那么快就不可收拾。
“爸，人各有志。你覺得危險，我覺得偉大，求同存異好嗎？”
“不好?！绷謬矃s一點都不讓步，拒絕得直截了當(dāng)。
林凱歌無奈地笑笑：“那就不要談了，免得傷了咱們父子和氣。趁熱吃飯吧?！?p> 說著他站起身，想要去餐廳。
林國安霍地站起，攔在他身前：“你如果還執(zhí)意要當(dāng)消防員，那才是真的傷了咱們父子和氣?！?p> 他有些憤怒、又有些哀傷，看著林凱歌：“我一個人把你拉扯大不容易。小時候我上工，把你帶在工地上，當(dāng)小狗小貓一樣，雖然過得清苦，好歹咱們父子倆相互陪伴。現(xiàn)在我也需要你，中海需要你，你卻非要當(dāng)什么消防員……你就看著我這么大年紀(jì)，一個人打拼，連個幫手都沒有！”
聽他這番話說得倒也真心實意，林凱歌不由有些傷感。
早年林國安只是工地上的一名泥瓦匠，老婆嫌他沒出息，跟別人走了，連孩子都沒要。這不僅是林凱歌童年的隱痛，更是林國安一生的恥辱。
林凱歌并非不知道父親的孤獨，但他也不愿意放棄自己的理想。
父親原本可以不孤獨的，不是嗎？
“爸，我十分誠懇地跟你說，如果你需要的是事業(yè)上的幫手，我不適合，因為我不會做生意，完全不懂……”
“我懂？我一個泥瓦匠出身，當(dāng)年就讀到高中畢業(yè)，不都是后來自己學(xué)習(xí)的嗎？”
“我很佩服你。但我不是你。我對做生意沒興趣?！绷謩P歌認(rèn)真地望著他，“你手下那些項目經(jīng)理才是你最好的事業(yè)幫手，不是我。”
林國安卻只覺得不可理喻，攤手道：“他們再能干、再忠心，那也是員工，跟我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今天給我賣命，那是我給得到位。明天別人給得到位，他們立刻就可以轉(zhuǎn)頭幫別人賣命，你懂不懂啊?！?p> 林凱歌懂，但林凱歌就是不喜歡他這種思路。
按林國安這思路，不就是自家人不能辭職，不會給別人賣命，所以才是最可靠的合作者嗎？
這想法太自私。
林凱歌耐住性子，又道：“你說得也對，所以我還有個建議。如果外人都不可靠，那你找個內(nèi)人吧?！?p> “內(nèi)人？”林國安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的內(nèi)人，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p> “你是想讓我給你再找個媽？”林國安氣笑了，“你一把屎一把尿的時候，我都沒想過再給你找個媽，現(xiàn)在你需要媽？”
林凱歌搖搖頭：“我不需要媽。但你需要一個伴侶?！?p> “這倒不必。我一個人早就習(xí)慣了，再說了，我白手起家創(chuàng)立中海，現(xiàn)在讓別人來摘桃？那些湊上來的都是居心叵測啊，我一眼就看穿這種人，一個眼神都不給的。”
林國安揮著手：“總之你別說了。我不放心別人，你也不要挑戰(zhàn)我的極限?！?p> “世界上總有不貪財?shù)暮门耍帜氵€年輕，好好找個伴侶，再生一個像你這樣有商業(yè)頭腦的孩子，好好培養(yǎng)，這不比讓我趕鴨子上架強？”林凱歌無奈道。
林國安卻眼珠一轉(zhuǎn)：“你說得也有道理。既然你不愿意回來接我的班，非要干你這個一點都沒安全保障的破工作，那就各讓一步?！?p> 林國安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只要你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我就不逼你回來。不僅不逼你回來，還放手讓你去干，絕不拖你后腿。”
“什么條件？”
“你結(jié)婚，給我生個孫子，我轉(zhuǎn)頭就培養(yǎng)孫子去，你愛干嘛干嘛?！?p> 認(rèn)真的？林凱歌看著林國安，看了半晌，突然就笑了。
“爸，你這腦子，我是服氣的?！?p> 林國安卻很嚴(yán)肅：“我沒跟你開玩笑。兒子交給了國家，我要個孫子不過分吧。”
林凱歌點點頭：“不過分。但你不怕來個居心叵測的摘桃女孩，沖著咱家的家產(chǎn)來嗎？”
“這個問題我當(dāng)然考慮過了……”
嗯，不考慮不是林國安。
“我看中了一個女孩子，聰明，大方，樸實……”
林國安還沒說完，林凱歌就笑了：“何方神圣，竟然能得我爸這么高的評價，這真的是現(xiàn)實中存在的女孩嗎？”
“別諷刺我。我不是傻子，聽得出來?！绷謬膊粷M地翻翻眼睛，“是我們一個……唉，跟你說也不明白。反正這女孩是不錯，就是家庭背景還不太清楚，我讓周健去打聽了。咱也不求人家大富大貴，但最關(guān)鍵，要樸實，不要是那種虛榮家庭出來的，所以一定要打聽她媽媽的為人……”
林凱歌聽不下去了：“爸，我覺得你這種做法很不尊重人。你看中人家，人家看中你兒子了嗎？你就這么大張旗鼓去查人家父母，實在有點過分?！?p> “哎呀，現(xiàn)在查都查了，你就別管了。反正明天不許歸隊，我另有安排。這次一定要休足兩周，否則我叫人把你綁在家里！”
林凱歌皺眉，這感覺不大對啊，感覺父親要利用這兩周干一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