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段往事（大章）

　　“我曾經(jīng)有一個孩子，年紀差不多跟你父親一樣大?！?p>　　黑夜無聲，只有徐典史一個人在傾訴，場中的三人靜靜站在一旁，聽著徐典史講述著曾經(jīng)的過往。

　　湛黑的瞳孔眼波流轉(zhuǎn)，吳起站在后面靜靜看著白相九的背影，可以清楚地感受到白相九身上的氣息，是一種無助的迷茫。

　　相處多年的熟人，更是陪伴著一起長大，漫長的歲月中，一直當作是親人般的徐典史。

　　卻是在一個暴動的夜晚當中，露出了天妖門的身份，站在了人族的對立面。

　　糾結(jié)，復(fù)雜，便是白相九此時的狀態(tài)。

　　“我給這個孩子取名為徐必功，幻想著以后父子二人都必能成功?！?p>　　“功兒曾經(jīng)是小龜村的希望，聰明絕世，天資卓越，在平安縣闖出了極大的名聲，被譽為一代天驕。”

　　“那是我徐成最為開心的一段時間，臉面上無比風光。”

　　“直到某天，功兒說想去大豐城闖一闖。”

　　“這一去，便是不復(fù)返。”

　　說到這里，徐典史不由頓了頓，泛著淚花的一雙老眼，靜靜看著逐漸泛白的天空，仿佛是從中看到了熟悉的人。

　　而在局外觀望的吳起，卻是明白了徐典史接下來的故事。

　　“功兒去到大豐城后，同樣是展現(xiàn)出了極高的天賦，進入了太圣學宮之中，變得更加的耀眼。”

　　“直到某天，功兒突破踏霄境時，展露出來一絲王氣，受到了大豐王朝的妒忌。”

　　“今天我才知道，原來這一絲王氣，是小龜村獨特的地勢給到功兒身上的?！?p>　　“后來的事情，大豐王因為擔心自己的統(tǒng)治地位，暗中安排一些王侯將軍打壓功兒，讓功兒受了不少苦。”

　　“終于，在一次大戰(zhàn)當中，功兒面對數(shù)十個宗師列侯的圍攻，生生地隕落在他一直想報效的大豐王朝手中?！?p>　　“我的妻子，因此每日以淚洗面，我的女兒，一旦拋頭露面，就被當成是叛臣之妹?！?p>　　“呼——”

　　說著說著，徐典史胸口中就憋著一股子氣，有點不順暢，不由停頓一會呼吸幾口空氣。

　　“徐叔——”

　　“白大人，在你很小的時候，就很像我那個乖巧的小女，古靈精怪，活潑好動。”

　　“仿佛是老天爺非要跟我作對一般，后來有一位世子來到了平安縣里，使我的小女受辱最后含恨自盡?！?p>　　“我的妻子，找人理論不成，反倒被打一頓，最后摟著小女的尸體，在山野之中痛苦逝去。”

　　“嗚哈哈，這是天道？這是人理？”

　　“徐叔，你不要激動！”

　　這一刻，白相九的三觀轟然倒塌，難以置信地接受著如此多信息。

　　未曾想到，她一直都要用心保護的人族，居然是如此地令人寒心。

　　吳起走到了白相九的身邊，輕輕地拍了一下玉肩，輕聲說著，“放心，你沒有錯。”

　　“徐典史，我這里有一壺好酒，是本官在大豐城都舍不得請人喝的佳釀，徐典史現(xiàn)在把事情慢慢說完，是非公道全在酒中?！?p>　　話語剛落，吳起就從儲物戒指當中，拿出一瓶猴兒釀和兩個小杯子，放在兩人中間斟滿香味酒水。

　　“哈哈哈，吳大人，好一句是非公道全在酒中?！?p>　　“不過，原先答應(yīng)吳大人的暢飲一事，老朽倒是要失約了。”

　　看著面前的吳起，徐典史的眼中有點恍惚，似乎是從吳起的身上，看到了一絲他兒子徐必功的身影。

　　一樣的年輕，一樣的機智。

　　“唉，后來，我去大豐城告御狀，還沒有走到大豐城，就被列侯府的供奉，給攔截在半路之中。”

　　“倘若不是平安縣城主，和白大人的父親在關(guān)鍵時候挺身而出，將我從列侯府供奉的手中救下來，估計早已去到地下跟家人團聚了！”

　　“渾渾噩噩地過去一年后，天妖門的人找上了我，說有辦法解決我修為被廢的事情，更是答應(yīng)我能夠為我報仇?！?p>　　“當時的我，沒有選擇，只能成為天妖門的人，重新修煉恢復(fù)修為，暗地里幫天妖門干事?！?p>　　“吳大人，酒水灑在面前即可，老朽聞一聞酒香便當作是與吳大人暢飲了！”

　　徐典史的目中帶有一絲懷念，懷念曾經(jīng)歲月里的一家人，在一起嬉戲打鬧的時光，大兒子徐必功跟自己喝酒聊天，小女跟母親一起做針繡。

　　無憂無慮，自由自在，便是歲月靜好最美的樣子。

　　“徐典史，你的話都說完了？本官今日興趣正好，便跟徐典史喝著小酒嘮一嘮家常?！?p>　　話落，將手中的猴兒釀再一次斟滿兩個人的酒杯，端起一杯酒水灑在徐典史的身前，自己又是痛飲一口。

　　“長話短說，徐典史知不知道一件事情，一直以來——

　　你都被天妖門的人給騙了！”

　　此話一出，徐典史和白相九都陷入極大的震驚當中，難以置信地看著吳起，正在隨意地把玩著手中的透玉酒杯。

　　“不，絕不可能！”

　　躺在地上的徐典史，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渾身的黑氣往外噴涌的速度增快，極力掙扎地想要起身反駁吳起。

　　“先不要激動，徐典史，先聽本官把話說完！”

　　“首先，據(jù)我所知，大豐王朝為人族頂尖勢力，根本就無需忌憚您的兒子徐必功。”

　　“恰恰相反，大豐王朝比任何人都更希望，人族能夠出現(xiàn)更多的強者，這一點，相信徐典史可以十分清楚！”

　　微冷涼風蕩漾，心尖不疑有他。

　　吳起接著說道，“至于徐典史話中所說的，大豐王暗中派人為難徐公子一事，估計也是虛假。”

　　“倘若大豐王真想對付一個人的話，根本就不需要這么多麻煩的事情?！?p>　　“此外，數(shù)十個宗師列侯圍攻徐公子，難道其中就沒有天妖門的人，想要鏟除令公子這一位潛力新星嗎？”

　　“后面的事情就更加離譜，王爺世子為何要來平安縣？為何單獨要看上徐典史的女兒？”

　　“徐典史的妻子為何會抱著令媛的尸體，死在荒野？”

　　“天妖門的人，又為何會在一年后找上徐典史？”

　　“這一切的背后，難道不是天妖門的手段？”

　　句句誅心，發(fā)人深省。

　　吳起的這一番話，倒是將困頓中的白相九解脫出來，不由感激地看了吳起一眼。

　　躺在黃沙上的徐典史，手中的拳頭握緊后又松開，松開后又握緊，內(nèi)心之中無比掙扎。

　　“徐典史，本官的這壺酒，可還行？”

　　第三杯酒水，再一次斟滿，先給徐典史灑上，吳起自己再拿起玉杯滿飲一口。

　　“吳大人，這酒，好喝。”

　　“你說的，好像，是對的！”

　　滄桑的老臉上淚如雨下，聽完吳起的話后，徐典史卻是明白了其中的所有過往。

　　經(jīng)過吳起的一番提醒后，整件事情的脈絡(luò)恍然清晰。

　　徐典史心底卻是充滿，對人族的慚愧，對天妖門的憎恨。

　　“能夠為徐典史解答疑惑，本官心里也是極為滿足?！?p>　　謙虛地回應(yīng)一句后，吳起就自酌自飲幾杯，有點貪杯的感覺了。

　　“窩也想喝酒——”

　　“一杯酒，一頓飯，要的話，自己動！”

　　旁邊突然伸出來一只肉乎乎的小手，被吳起無情地給拍掉了，留下氣嘟嘟的沐小風叉腰站在一旁生悶氣，口中嘀咕著吳起“小氣鬼”。

　　“哈哈哈，原來是老朽糊涂了啊！”

　　仰天大笑一聲之后，徐典史體內(nèi)積蓄的所有黑氣，在這一刻全都消散殆盡。

　　反復(fù)確認徐典史身體內(nèi)，打算自爆的所有力量消失后，吳起這才關(guān)閉了神通《陰陽眼》，心底卻是捏了一把汗。

　　“錯了啊，老朽做錯了一輩子啊！”

　　“徐叔——”

　　看著徐典史這副悲痛的樣子，白相九不由驚呼一聲。

　　“白大人，徐典史如今難以原諒他自己，這個時候，你要幫助他——完成最后的心愿！”

　　將酒壺放在地上，吳起來到白相九身旁出聲提醒。

　　焦急的白相九下意識地問出來，“吳大人，我該怎么幫徐叔完成心愿？”

　　“很簡單，告訴徐典史，以后，替徐典史鏟除天妖門，還徐典史一家清清白白！”

　　得到答案后的白相九，感激地看了一眼吳起，今天晚上，吳起可謂是幫助了她許多。

　　“多謝吳大人！”

　　道謝之后，白相九就來到了徐典史的身前，朝那團洶涌的黑氣中，痛苦自責的徐典史大喊。

　　“徐叔，曾經(jīng)的事已經(jīng)過去了，這一切都是天妖門的禍，以后，我白相九就替徐叔斬妖除魔，鏟除天下毒瘤天妖門！”

　　清冷的聲音回蕩在寂靜的夜空中，黑氣中的動靜總算是減小一些，重新露出了徐典史那副枯槁的模樣。

　　“我已經(jīng)是一個罪人了，這么多年來，幫天妖門做了那么多的惡事，哪怕是在小龜村遭受襲擊的時候，我也沒有選擇出手救助。”

　　“罪惡滔天，老朽自行了斷，可老朽不甘心??！”

　　“白大人，將你的白蓮?fù)姥齽δ贸鰜?，老朽要將自身對于天妖門以及妖魔，所有怨念憎恨殺意全都凝聚在白蓮?fù)姥齽χ??！?p>　　“成為白蓮?fù)姥齽Φ膭?，隨你斬殺八方妖魔，替老朽彌補前生的罪孽！”

　　“還望白大人同意！”

　　徐典史似乎是在夜空之中，看到了天邊的一道亮光，朝著白相九大聲請求，做好了以身殉劍的打算。

　　“白大人，答應(yīng)徐典史吧！”

　　見到白相九臉上的糾結(jié)后，吳起適時地出聲提醒。

　　“好，白蓮?fù)姥齽?，出！?p>　　一道白色匹練般的光芒劃破長空，落在了徐典史的身軀之上。

　　“今日，我徐成，以人族罪魂之身入白蓮?fù)姥齽Γ粸榘殡S劍主，屠戮天下妖魔，還人族一個朗朗乾坤！”

　　震撼人心的聲音，從徐典史的身軀之中響起，隨即便是凝聚出一道四品境界的虛神，渾身纏繞著殺意怨念，進入到白蓮?fù)姥齽χ小?p>　　在吳起原來的記憶當中，還沒有一個四品境界的虛神，愿意主動化身為劍器中的劍魂。

　　平安縣，第一柄人族劍魂屠妖劍。

　　劍成，驚天地，泣鬼神。

　　今后，必飲血，妖魔血！

　　待到白相九祭煉完新的白蓮?fù)姥齽?，俏目猛然睜開，露出一絲焦急之色。

　　只是因為劍身之中，傳出來徐典史的最后一道殘念。

　　“吳大人，我們快走，平安縣城如今已經(jīng)被妖魔圍攻，危在旦夕了！”

　　白相九的話語剛落，吳起便是意識到一件事情，之前在馬車上對妖魔陸航說出的，第二個猜想。

　　妖魔派出小隊阻攔，防止妖魔圍城的信息傳出去。

　　如今，便是派出徐典史前來阻攔吳起等人，使得平安縣城內(nèi)部高層力量空虛，陷入妖魔圍攻的尷尬局面。

　　此計，調(diào)虎離山！

　　怪不得，哪怕是最后臨死之際，徐典史也要想著自爆，對吳起等人造成第二次打擊。

　　原來是想拖住吳起等人，然后讓妖魔圍攻迅速拿下平安縣城。

　　“糟糕了，出事了！”

　　“快叫上沐姑娘，我們立馬趕去平安縣城！”

　　兩人對視一眼后，連忙明白情況的危急，下意識地朝第三個人，也就是沐小風看去。

　　“窩，窩的舌頭好噠，俺還沒有醉，陰天子，gie窩噠系嗒！”

　　只見沐小風手舞足蹈地拿著一壺猴兒釀，在那里手舞足蹈地揮拳，臉上已經(jīng)是泛有酡紅。

　　“她，她在這個時候，偷拿了本官的猴兒釀，喝醉了？”

　　“好像是的，還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