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心虛
李承乾還以為愛妃所說的裴行儉有多特別呢。
等見上了一面后,感覺也就那樣。
后面她還問了裴行儉認不認識蘇亶蘇秘書丞。
裴行儉自是搖了搖頭。
緊接著又問起了裴行儉的家世,方才得知對方有如此一段不堪回想的過往。
家門被滅,只剩下自己跟母親。
好吧!
稍稍地給對方一點同情吧。
難不成愛妃就是因為這個,才叫她與對方交朋友?
黃昏回來。
蘇紈越來越覺得自己不對勁。
他曾看過一部國外的電影,說是有一個男的,很渣男的那種,由于走路的時候撞到了電燈柱意外地穿越到了一個女人都干倒垃圾的臟活累活,而男的只需要負責穿衣打扮貌美如花。
這男的一開始穿越過去還好,但漸漸地,竟愛上了化妝打扮,而且,還自覺地穿起了小裙子。
我去!
這說的難道不就是自己?
坐在妝臺前,他現在已經開始在想,母后賞賜給自己的這件青玉象牙花釵,該怎樣才能襯著好看。
完了完了!
中毒了!
而且,他發(fā)現自己竟打心底地喜歡當這個太子妃。
竟然連打拳的欲望都沒有。
十天,才僅僅只過了十天的時間。
不過……
你不得不說,當這個太子妃還是比較舒服的。
人累死累活做那么多事情為什么,不就是為了舒服。
既然現在就能舒服,那為什么還要努力呢?
……
“愛妃!”
李承乾回來了。
“愛妃在打扮呢?”
“嗯啊。”
說的有點心虛。
因為以前的他,從不打扮。真男人,洗面奶都不用,一捧清水即可。
李承乾便把今日見到裴行儉的事說了說。
她在蘇紈的背后坐了下來,一只手抱著蘇紈的細腰,道:“愛妃你說的那個裴行儉,也沒什么特別的嘛。”
學識方面,就是跟一般的弘文生差不多。
雖說家世比較坎坷,但這也不能成為兩人交友的理由。
“你見到了?”
蘇紈也是轉過身道。
“嗯。”
李承乾點了點頭,“路上還見到了右庶子孔穎達?!?p> 蘇紈便道:“長什么樣?”
“……”
李承乾便愣了愣。
“愛妃為何這么問?”
“沒什么,這個孔穎達好像挺有名的。”
“愛妃你也聽說過啊。不過也正常,這人是孔子第三十一世孫,打小勤奮好學,師從大儒劉焯,能日誦千言,熟讀經傳,善于詞章?!?p> “估計也很喜歡對別人說教吧?!?p> 蘇紈的每一句都幾乎說到她的心坎坎里去。
“你怎么知道?”
“父皇送到你身邊的,有一個不是這樣的么?除了我?!?p> 蘇紈神秘地笑了笑。
然后道:“我就是來陪你玩的?!?p> “……”
李承乾覺得這話,有些意味深長。
所以愛妃也是父皇派來的人嗎?
唔……
應該不是這個意思。
“什么意思?”
她直接問道。
“意思就是太子身邊幾乎都是些希望看到太子好的,無不將太子當成是未來圣君來要求、來看待,簡直想把太子培養(yǎng)成圣人,唯有我不同?!?p> “愛妃不同?愛妃你不同在哪?”
“我不希望你為了成為一個好皇帝、好圣上,而放棄追尋自己的本性。該玩玩,該認真認真。而且殿下不玩,我怎么玩?嘻嘻?!?p> 說著,蘇紈便把她撲倒,趴在她身上。
李承乾明白蘇紈的意思了,蘇紈的意思就是,她會無限地縱容她。而跟那些喜歡管著她的人不一樣。
“我發(fā)現太子妃你有禍國殃民的潛質。你知道,要是這話讓別人給聽了,別人會是什么反應?你這叫動搖國本!”
蘇紈便道:“殿下聽說過揠苗助長的故事?”
李承乾:“出自《孟子·公孫丑上》,意思是把苗拔起來,幫助其成長。比喻違反規(guī)律,急于求成,最后事與愿違?!?p> 蘇紈:“父皇現在做的不就是這樣的事?!?p> 李承乾:“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非議父皇?!?p> 可李承乾卻一點都沒有要告發(fā)她的意思。
蘇紈:“說到如何教育孩子,沒有人比我更強?!?p> “……”
所以說,自己在太子妃眼中,其實是個孩子了?
“太子妃好像很會教育孩子啊。之前也是,把父皇母后都說得說不出話來?!?p> “當然!要不是我懶,我覺得,我《育兒經》都能寫得出來?!?p> 對此,李承乾倒是一點都不否認。
因為聽過她所說的‘承認孩子的不足,無條件地接納孩子,是父母對孩子最特別的愛。’這句話后,她就知道,愛妃肯定是有點東西的,不然,她不會說的出這樣的話來。
“那你寫?!?p> 李承乾便建議道。
“不寫?!?p> “為何?”
“唔……我懶。而且我還不會拿毛筆寫字,還有,我遣詞造句也不行?!?p> “額……”
這時李承乾也是不得不有一個疑問。
“愛妃你讀過書?”
其實這是句廢話,她肯定讀過。
不然,她又怎么會忘記了那兩匹馬的名字。
但她所指的這個讀過書也不僅僅是讀過書的意思,而是,你讀書竟然連毛筆都不會拿?
“讀過,不過跟你讀的不太一樣?!?p> “怎么不一樣?”
“你讀的都是四書五經,我讀的,要簡單很多?!?p> 看得出來,估計是這里挑挑,那里挑挑。
但好像今人所讀的,無非也就是四書五經了吧。
“那你讀過什么?”
“我讀過……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望長城內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紅妝素裹,分外妖嬈。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盡折腰……”
前面李承乾都并不怎么在意,畢竟北國風光,就像是一句大白話一樣,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最多也只能算是對仗工整,望長城內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這只不過是很平白直述的敘事寫景罷了,連個比喻手法都沒有,小學生都知道要想得高分,必須善用修辭,真正讓她覺得震驚的,是后面從山舞銀蛇開始,以及由這寫景而引發(fā)出來的感慨。
‘江山如此多嬌’,這句一下子便將前面的所有內容都立刻升華了,不過蘇紈念到這里,也是停了下來。
“怎么不接著念下來去了?”李承乾便問道。
“你不會又忘記了吧?”
“咳咳!”
“你果真忘記了!”
“不是,才沒有!”蘇紈便道,“只是后面的不好說?!?p> “怎么不好說?”
蘇紈定了定神,便道:“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高祖,稍遜風騷,一代天驕,頡利可汗,只識彎弓射大雕。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p> 這就有點調皮了。
直接給她父皇、太上皇給一起吐槽了,關鍵還沒死。而說頡利可汗是一代天驕,也沒錯,畢竟唐初東突厥的實力還是很強的,據說是‘控弦且百萬,戎狄熾強,古未有也’,只不過后面頡利可汗自己玩崩了,原本支持他的人紛紛反叛,這才給了唐滅東突厥的機會,真就應了那句,只識彎弓射大雕。至于這個一代天驕,當然就是滿滿的諷刺的意味了。然而前面又有哪個不諷刺?連自己父皇、太上皇都敢吐槽。
如果是別人這么說,說不定下一秒就拖出去砍頭,但是太子妃不一樣。
畢竟,太子妃年紀輕,說話還不知輕重。
李承乾并未把這當作是一首詩,不過,也是此時她才發(fā)現,太子妃是真的有才。
不對!
這東西肯定不是太子妃想的。
“誰教你的?”
李承乾便道。
那人說不定得人頭落地。
不過也得看情況,畢竟,太宗還是能聽事實的,他就是稍遜風騷,這有什么辦法,人家也沒說錯。
只不過,敢說出這種話來的人,真的是狂妄之極。
難不成是蘇秘書丞說的?
應該不是。
此時蘇紈也有些糾結,因為不知道說出來會不會被和諧。
“是誰?”
“就是,獨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頭,看萬山紅遍,層林盡染,漫江碧透,百舸爭流……”
讀此人之作,令李承乾不禁有一種豪氣干云,舍我其誰的感覺。
這到底何方神圣?
他居然敢調戲自己父皇跟太上皇,而且,也并不把頡利可汗放在眼里。這人實在是太狂妄了!若是有機會見到對方,她倒是想看看對方到底有幾斤幾兩。
“愛妃,這人此時身在何處?”
她問道。
“你要去殺他頭嗎?”
蘇紈便道。
這話說的。
不至于。
不過李承乾還是一時語塞。
“本殿下只是好奇,想見見他?!?p> “見不到?!碧K紈回道。
“為什么?”
“死了?!?p> “……”
天妒英才,恐怕,這便是天妒英才吧。
不過……
“愛妃你認識的人可真多?!?p> 李承乾一嘴酸溜溜地道。
“嗯,我還認識很多很多的人。要不要給你說說?”
“我不聽?!?p> “聽一下嘛,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p> “這誰寫的?”
“李紳。”
“還有,春眠不覺曉,處處蚊子咬,一咬一個包,治也治不好。哈哈哈嗝!”
“這又是誰寫的?該不會是愛妃你自己寫的吧?”
“你怎么知道!可惡!被發(fā)現了!”
其實是廣大網友寫的,而她又是廣大網友中的一員,那就約等于是她寫的。
兩人嬉戲玩鬧了有小半個時辰,這才停了下來。
蘇紈趴在李承乾的身上,聽她的心跳。
李承乾也不去在意她到底認識幾個人了。
畢竟,此時的她,完完全全就是自己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