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寶德點了點頭。
承了長秋官之禮后,旋身走到后殿。
長秋官聽命于皇后,對她只是恭敬有禮罷了。
若說指使長秋官,或者拉攏,都無甚必要。
高寶德想著,長秋官只需,列位于皇后之卿位之上,呆的久些,協(xié)助皇后李祖娥,辦些真事。
如此也算是,真正幫襯到皇后了。
如此就行。
……
因為年紀(jì)還小,高寶德身體,近日以來,總是感覺困頓疲乏。
加之年節(jié),諸務(wù)瑣事又多。
高寶德從宣訓(xùn)宮婁太后處回來后,便一直感覺,自己的頭顱和額間有些犯暈。
精神有些不濟。
方才,怕皇后見此擔(dān)心憂慮,高寶德便沒有與她講自己的難受。
也不用人跟著她一路侍奉到寢殿,高寶德就將宮人揮退。
未更衣,就徑直,一個人晃晃悠悠地,走到昭信宮后殿的床榻之前。
只想躺下。
高寶德方才,撐著精神與皇后用了膳。此時渾身乏力,走到床榻之前,似乎已經(jīng)耗費掉自己全部的精氣神。
因無力氣,只脫了鞋襪與外氅。
而后,將自己重重地摔于榻上。
美目緊閉。
頭中泛疼。
嗓子也開始冒煙。
不知是不是精神恍惚到了一定的程度。
意識模糊間,高寶德突地見到,高洋發(fā)瘋病的時候。
畫面總是浮現(xiàn)在高寶德眼前。
頭頂刺痛,只覺眩暈,無有清識,暴躁難控。
好像自己現(xiàn)在也是如此了。
細(xì)思極恐,可一思索就頭痛。
高寶德頭更疼了。
從晌午至日暮,高寶德都沒有清醒過來。
李祖娥看了一下午的賬簿,與大長秋、詹事等人,處理了好些內(nèi)省要務(wù)。
想著高寶德原說,午后醒來再過來正殿??烧麄€下晌,李祖娥都未見到她。
長了個心眼,因左右不見高寶德,心中疑慮,問宮人才知高寶德下晌仍寢于榻上,并未轉(zhuǎn)醒。
李祖娥這才意識到不太對勁,方匆忙放下手上薄頁,急趨至后殿。
見高寶德果然臥于床榻之上。
掃開高寶德臉龐碎發(fā),李祖娥伸手摸她的額間。
果然是泛了熱。
李祖娥不通醫(yī)理,但僅僅是觸摸高寶德的額間,再比之以自己的額溫。
便能知道,高寶德定然是著了熱。
她隨即,喚人分別前去尚藥局和太醫(yī)署,把尚藥典御與太醫(yī)令、太醫(yī)丞,這時能請來的都請來。
因是年節(jié),諸省各司基本上皆已經(jīng)停擺。太醫(yī)署和尚藥局,能請來哪個算哪個。
在醫(yī)匠還未到來的這段時間中,李祖娥與眾人都煎熬地等待,盼著高寶德自己轉(zhuǎn)醒。
“寶兒……醒醒……寶兒……醒醒……”
李祖娥接過宮人手上遞來的熱巾,輕拭高寶德額面。
并一直喚著她的名字,想要把她喊醒。
但效果不顯。
高寶德仍陷深深沉睡之中,面色慘白,又緊皺雙眉。
似是夢魘著了。
“太醫(yī)令與尚藥典御何時能至?”
李祖娥蹙眉,雖也知道,自己一遍遍催促,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
可李祖娥張皇難熬,只能急促地去催宮人,一遍遍地去喚太醫(yī)令和尚藥典御祖珽,枯坐榻前,等諸人前來。
禁中醫(yī)匠,分太醫(yī)署和尚藥局。
平日,署先治而后局以用藥之。
事權(quán)二分,但又隨之層級冗多,繁瑣無比,行事皆需得二院同步。
此番,卻說昭信宮的內(nèi)侍們,領(lǐng)了皇后旨意,去太醫(yī)署與尚藥局,喚長官前來。
一般時候,眾人皆知,祖珽難見于禁中。
因他不坐堂,局內(nèi)事權(quán)又皆下放給中尚藥典御丞,所以內(nèi)侍早知,在尚藥局能尋得祖珽是不太可能的。
平日里,眾人去尚藥局時,心照不宣地認(rèn)為,能將尚藥典御手下的副長官,中尚藥典御丞喚至,便已算作成功。
可是今日,祖珽卻在尚藥局。
來的湊巧。
今日午前,祖珽還在戚里的自個兒的府中呼呼大睡。
可午后醒來,心中想著,最后還是入了禁中,給宇文邕拜年祝儔。
現(xiàn)如今,下晌已過,祖珽拜完年,正準(zhǔn)備換衣離宮,回府繼續(xù)會周公去也。
可剛行至局前,就見皇后宮中的宮人朝他而來。
欸。
嘆了口氣。
祖珽深知,自己一時半會兒,是回不去府上了。
祖珽自覺拎了藥盒,跟著內(nèi)侍,喚嘍啰與他同去昭信宮中。
“敢問黃門,可是皇后身子有恙?”
路上,祖珽見內(nèi)侍帶路在前走得急切,忍不住問道。
中黃門略微一嘆,瞥了眼祖珽,并不多言,只道他去了就知道了。
那就不是皇后了。
祖珽撓撓后腦,沒肝沒肺地笑著。
中侍中省尚藥局比太醫(yī)署近。
祖珽急趨入殿時,殿中只有皇后和長樂公主,并之三兩宮人。
抬眼看去,祖珽見榻上所躺之人是高寶德。
這都是什么事啊。
祖珽見,前幾日還像個鬼機靈似的長樂公主,與他笑面虎打醉拳。用一個宇文邕就把自己撓的心曠神怡,甘為犬馬。
可今日,這個牛哄哄的小公主,終究還是在他面前,可憐兮兮地躺在榻上。
自己垂手可滅。
沖齡小娘子夭亡的太多了。
祖珽陰沉想道。
知道他已投靠宇文邕的齊人,只她一個。
雖說,祖珽還沒搞懂,不知為何高寶德會對宇文邕如此上心。
他平日戲稱,宇文邕英姿煥發(fā),高寶德莫不是,看上了宇文邕這個矜貴公子。這似乎也不奇怪。
但于實際之上,人心之復(fù)雜,他可不會隨意設(shè)想情形而代入。
祖珽進殿后,拜過皇后李祖娥,得了允許,走至榻前去給高寶德看診。
見高寶德慘白無顏色的小臉。
有盯著看了兩眼,知道她這是著了涼,額溫上來了。
祖珽神色一沉,也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可惜。
去太醫(yī)署喚人的內(nèi)侍,此時也領(lǐng)著太醫(yī)令進殿。
“不必多禮。令卿也快上前來,看看長樂公主。”
時辰隔得越久,皇后李祖娥就越頗憂慮她的嬌嬌女。
這么小的妙人,該是惹人心疼的。
經(jīng)過多輪考量,終于在太醫(yī)令的問切下,祖珽將手上的某物,收回袖中。
這就不給高寶德用了。
小機靈鬼得活久些,這才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