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現(xiàn)在與過去
義陽城外,小河村前。
白少禮與冷絕戀靜靜地看著祥和的小村莊。小河村并不大,住戶零零散散的分布著,一共不過十幾戶人家。
村莊的南邊有一口大河塘,河塘邊三三兩兩的種著幾棵柳樹,再向南些,便是大片大片的稻田,五月正是種稻的時節(jié)。
河塘的東面是一塊隆起的高地,上面格外平整,是村民秋收時在此處用連枷打谷的打谷場。
村子的北面是一片片相連的小山丘,山上大多是松樹,四季常青,松鼠,野兔時常出沒。
在村子靠北的位置有小小院落,房屋周圍都是用土坯壘起來的,外面又刷上一層和稻草混合的泥巴。青瓦土房,簡陋有致。
一切都還是記憶中的模樣,但人卻不是原來的人了,白少禮在闊別小河村三年之后,終于回到家了,然而家中早已沒了人。
粗糙的木制門上貼著的門神早已被風(fēng)雨侵蝕,分辨不清畫的什么,門框上的對聯(lián)已不知所蹤。白少禮拿出一直放在身上的鑰匙,吱呀一聲門開了,入眼便是長滿雜草的院子,其實也不算是院子,只是一塊凹陷的平地,院子的一端是一個簡單搭建的豬圈,這是白無界以前養(yǎng)豬的地方。
院子的左邊是正廳的大門,白少禮沒有從這里進(jìn)去,而是繼續(xù)往前走,往前入門就看到灶臺,上面落滿了灰塵,灶臺后面的柴火腐爛了。仿佛是聽到有人靠近,一只老鼠突然竄了出來,白少禮沒有管它,任由它鉆進(jìn)墻角的縫隙中,消失不見。
向內(nèi)走去,右手邊有一道門簾,白少禮小心翼翼地掀開,仍舊揚起一片灰塵。
出了廚房便來到側(cè)房,這是白少禮以前的房間。床不再是那個朱紅色大漆染的木制床,現(xiàn)在有不少漆剝落了,又沾上了許多灰。被子整齊的疊放在床頭,他記得這是他走之前疊好的,他伸手摸了摸,有點潮。
經(jīng)過房間東邊的一道門,白少禮來到正廳。推開正廳的大門,光一下子全涌了進(jìn)來,屋子更明亮了,也讓屋子顯得更臟了。
冷絕戀不禁皺了皺眉,也只是皺了皺眉,很快又恢復(fù)原來的表情。
“好多年沒回來了,估計父親也一直在外面找我去了,屋子真是好亂好臟,我要收拾屋子了。你去外面轉(zhuǎn)轉(zhuǎn)好了?!卑咨俣Y道。
冷絕戀好像沒聽到一般,沒有離開,也沒有說話,當(dāng)白少禮動手打掃屋子的時候,她沒閑著,而是幫忙一塊打掃。
一人掃地,一人除塵,一人打水,一人清洗。短短半天二人就將屋子打掃的干干凈凈。
一陣忙碌之后,已近黃昏。白少禮的肚子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他于是帶著冷絕戀去最近的集鎮(zhèn)上“大吃一頓”,其實也不過是義陽的家常小菜,但白少禮沒有吃,他只是打包了一份飯菜。
他不愿在人前摘下面具。
白少禮回到房間關(guān)上門,摘下面具,看著鏡中的自己,苦笑著。鏡子中人,滿臉傷疤,尤其是左臉嘴角處的那道傷疤,他依然記得那是在神劍宗被人劃傷的。
他如今的模樣都源于過去。
三年前。
白少禮那晚陷入泣血荊棘之中不能動彈,他不知過了多久,才被人救起。醒來后,他全身上下都被白布裹著,他依舊不能動彈,他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四肢,他唯一能動的只有眼睛。他看見了救了他的人,是一個須發(fā)斑白,身體發(fā)福的老者。
白少禮后來才知道老者的名字,毒醫(yī)曲百一。
白少禮身上因泣血荊棘造成的傷口難以愈合,曲百一于是用針線一點一點地將傷口縫合,又用一些奇奇怪怪的藥物治療他,讓他仿若歷經(jīng)十八般酷刑,痛苦不堪。他因疼痛昏死,又因疼痛醒來,如此反反復(fù)復(fù),但他每一次對痛的感覺在一點點減輕。他不知道是自己的身體已經(jīng)麻木了,還是痛苦真的減輕了。
如此過了一年,白少禮終于不用忍受那撕心般的痛苦。他的傷口雖然愈合,但他經(jīng)過曲百一非常規(guī)的治療的手段后,面目全非,大大小小的傷口覆蓋全身,他變成了一個連自己看了都害怕的人,所以他不愿也不敢在別人面前展現(xiàn)自己真實的一面,而是用白布緊緊包裹著自己的臉。
白少禮走到門外,發(fā)現(xiàn)他身處在一座山峰之上。曲百一告訴他這里是霧云峰。霧云峰山間霧氣繚繞,樹木蒼翠。一座小小的園子建在在其上,幾間房屋,一片院子,名曰靜嫻居。一條小溪自靜嫻居門前流過,溪水清澈,小溪的盡頭一座涼亭臨崖而建,亭上寫著聽雨軒三個字。
一個女人端坐在亭中,白少禮向她走去。
“你終于能站起來了?!边@是白少禮醒來后聽到的第一句話,女人轉(zhuǎn)過身來對白少禮道。她的臉上蒙著白紗,讓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她自稱任雨軒。
“是你救了我?”白少禮道。
“是我救了你,所以從今往后,你的命我說了算?!比斡贶幷Z氣中帶著淡淡的笑意,卻又讓人覺得她說的話透露著出不可違抗的意味。
聽到這句話,白少禮覺得這個女人很奇怪,他覺得她雖然救了自己,但他自己的命當(dāng)然自己說了算,便沒把話放在心上。他感激她,于是鄭重地躬身行禮,然后道:“救命之恩,無以回報,若有差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p> 任雨軒聽后一陣輕笑,然后道:“連你的命都是我的,我讓你怎么便要怎樣,就是讓你死,你都得乖乖的去死?!?p> 白少禮隔著布摸了摸鼻子,他再次認(rèn)定眼前的這個女人是非常奇怪的,但他又找不到用什么話反駁好,于是他輕輕地咳了咳。
“怎么?你以為我在開玩笑嗎?”任雨軒的語氣嚴(yán)肅了起來。
“我會在確保自己安全的情況下報答你的救命之恩。”白少禮道。
“希望如此?!比斡贶幷f完走了。
白少禮站在原地看著任雨軒離去。
自此之后,白少禮再也沒見到任雨軒了,她總是通過冷絕戀傳達(dá)她的命令。她給了白少禮一個玉色的面具,用來完全遮住他的臉,又給了他另一個名字:無面斷情。然后命令他每天習(xí)武,不準(zhǔn)離開。
如此過了三年,任雨軒放白少禮下山,并命令他一年后必須回來,在這一年時間內(nèi)做回白少禮。
現(xiàn)在,白少禮獨自坐在房間中,一個人一壺酒,一段往事一身傷。